小月连日低烧，几乎夜夜被噩梦困扰，她快崩溃了。</p>
她的躯体还能行动，脑子还在思考，完全是因为生活所迫。</p>
她必须爬起来去上班，她是团队的负责人，秋冬新开季，最是忙碌。</p>
下班后，她还要去工作室准备参赛作品，手在串珠子时总是发抖，她不得不在热水里泡上一会儿，才能继续进行。</p>
小月还想去樱桃家看她，但樱桃一直推辞，说在处理和乔松离婚的事，家里兵荒马乱。让她不要担心，自己妈妈已经过来照顾月子，等料理好家事，养好身体，再和她见面。</p>
小月惦记樱桃，也惦记韩东景。</p>
她每天都会有几次情绪的冲动，想要联系他，和他见面。</p>
但每次拿出手机，点到他的头像，他的号码时，又退缩了。</p>
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，回不去了。</p>
那是被解开的误会，留下的难以消除的勒痕，是穿过欲望丛林时，留下的难以洗去的泥尘。</p>
是你明知道应该无视，却总是不经意看见的一颗黑痣。</p>
是花也开了，树也绿了，视线却仍然凝固在一条冰川，一处白雪皑皑的固执。</p>
小月知道，自己不是和他过不去，是在和自己较劲。</p>
韩东景非常“听话”地，不曾主动与她联系。</p>
和他的聊天记录，被新的消息冲刷再冲刷，沉到了翻也翻不到的底部。</p>
她问自己，真的想和他分手么？</p>
明确地听到内心焦急的呼唤，“不要”。</p>
可是互不打扰的“冷战”，只能走向分手的结局。她又说出了不让他主动和自己联系的狠话，这个局面，如今只能自己来破。</p>
真是自作自受。</p>
小月在内耗，懊悔，和被打落婴孩的幻影中，精神日渐衰弱。</p>
钟思阳在工作室见到她时，心中一紧。</p>
本就消瘦的小月，好像又瘦了七八斤，整个人竹竿一样地立着，腿甚至还没有他的胳膊粗。</p>
她本来明亮的眼睛下，出现了少见的乌青，画了烟熏妆一般，却不是妩媚，只有疲态。</p>
“小月，你……你是不是太累了，给自己太大压力了！”</p>
钟思阳声音里满是心疼，恨不得将她一把抱住，让她虚弱的身体有个依靠。</p>
“快完成了，你看看！”</p>
小月见到钟思阳，感觉精神了一些。他身上散发着阳光的气味，怎么都捂不热的身体，在他身旁便觉得暖和起来。</p>
钟思阳走到人台前，那件白色西装上，跃动着十几只蓝闪蝶，都是手工绣出的。钉珠和闪片细细密密地串连在一起，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幻颜色。</p>
“我可以试试吗？”</p>
“当然，你快试试看，我很少做男装，不知道版型有没有问题。”</p>
钟思阳小心翼翼地从人台上取下衣服，穿在自己身上。</p>
走向镜子的瞬间，他已被惊艳。</p>
因为随着脚步，他身上的蝴蝶像在飞舞一样随风抖动，站定时，蝴蝶也都停下了，和他一起轻轻地呼吸，从神秘的丛林而来，向未知的幻境而去。</p>
小月看见她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，上身效果如此美妙，默默流下眼泪。</p>
能治疗她的，抚慰她的，只有这华美的衣服，无声的回馈。</p>
“太完美了！”钟思阳在心中感叹，却没真的说出来。</p>
他非常小心地脱下衣服，挂回到人台，走到小月身前，伸出宽厚的右手，为她擦干眼泪。</p>
这是他第一次自然而然地，主动碰触她的脸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