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带耳机的姜祉赶忙问道，“你要听歌么?”</p>
这路程一看就很漫长，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，在外没有耳机就等于手机失去了一大半的价值：</p>
不能刷视频，不能听歌，也不能打游戏......</p>
秦却眼睛也不睁，摘下一边的耳机递过来。</p>
姜祉好奇的戴上，里面清晰地传来一句话：2008年北京文艺广播为您带来，话说天下：三言二拍之乔太守乱点鸳鸯谱......</p>
姜二少当即惊了，这不是公园老爷爷们爱听的广播么，你可是冷酷社会哥哎！</p>
哎！</p>
社会哥本人已经睡着了。</p>
小客车平稳地行驶在村镇蜿蜒崎岖的公路上，车窗外风景不断变换，有碧绿茂密的草野，连绵起伏的苍翠丘陵，偶尔有现代化的村庄排列。</p>
姜祉听着耳机里的广播，望着沿途的风景，不一会儿，困意就席卷了上来。</p>
再次清醒是被人摇醒的，“小伙子，小伙子，醒醒，到站了。”</p>
姜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看见司机大叔站在自己身边。</p>
他把脑袋从秦却肩膀上直起来，看了眼旁边人。</p>
秦却的额头抵在窗户上，还没醒。</p>
姜祉揉了揉脖子，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秦却，“到站了。”</p>
秦却先是眉头微皱，接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，刚刚睡醒的黑眸清冽含水，透亮有神，眉眼鼻梁如水墨渲染，浓淡相宜，眼神里似蒙着一层散漫水光，像一幅笔墨深浅得当，半篇留白的山水画。</p>
姜祉有些怔神。</p>
“走吧。”秦却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脑后，起身带着姜祉又换了一辆小客。</p>
“还要换乘？”姜祉望着窗外充满烟火气的小城，不远处是一排卖水果的摊贩，再远点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，不过两层楼高，楼顶立着一个红色大牌子——W县站。</p>
与姜祉印象中的火车站相差了大概十个京州站。</p>
“这是县城里。”秦却低头刷着手机屏幕，“我家在农村。”</p>
姜祉想起他们早上穿过的那个人烟俱净的村庄，两眼期待地问，“我们要住下来么？”</p>
秦却道，“住一天，明晚回学校。”</p>
姜祉看了眼车上提示的发车时间，“还有六分钟发车，我出去一下。”</p>
秦却抬眼，“干什么去？”</p>
姜祉微微抬了抬下巴，“我去买点水果，总不能空着手去你家见叔叔阿姨吧。”</p>
他起身要走，却被秦却抬手拉了回来。</p>
秦却淡声道，“我家就我一个人。”</p>
姜祉不解地看着他，“就你一个人是什么意思？你自己住？”</p>
“他们都死了。”</p>
秦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，语气神色都平静得像是在说早饭吃了什么，整个人如同一眼无波无澜的古井。</p>
姜祉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巴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。</p>
他脑子里不断飘过“孤苦伶仃”“无依无靠”“凄风苦雨”等惨得不能再惨的词语。</p>
这人今年多大？</p>
二十？二十一？</p>
这样的年纪就失去了双亲？</p>
他不敢再继续问了。</p>
于是姜二少爷倾身给了秦却一个温暖的抱抱，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安慰方式。</p>
秦却，“......”</p>
秦却单手提着姜祉的后衣领把人拉开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“怎么突然就投怀送抱了？”</p>
姜祉脑子卡了一下壳，语言系统没转换好，说出来一句标准的英语，“I‘m sorry to hear that， give you fort。”</p>
秦却愣了一下，反应过来他说的英语是什么意思，于是拍了拍他的肩，“留着安慰伤心难过的小姑娘吧。”</p>
姜祉，“......”</p>
嘿，你看你这人，还不领情。</p>
姜祉见他情绪很正常，没有因此难过低沉，于是放下了心。</p>
小客车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，这边公路修得不错，两排粗壮高大的银杏树，在盛夏里投下成片成片的阴影，就是没什么车，来往多是一些长途货车。</p>
大概二十分钟后，秦却道，“师傅，前面桥头停一下。”</p>
“好嘞！”司机师傅热情地应道。</p>
下了车，姜祉左右看了一眼，“桥呢？”</p>
一条笔直的大马路延伸前进，路边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通往前方的村子，唯独不见桥。</p>
“没有。”秦却踏上水泥路，“只是这么叫。”</p>
“哦哦，那你们村子叫什么名字啊？”姜祉跟上他，“象牙山村么？”</p>
秦却道，“云脚村。”</p>
姜祉闻此不由得向前方望去，远处墨绿色的山影连绵起伏，不算很高，像是碧海涌来的一道波浪，被固定在了天空与地面的交界处。</p>
碧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似的云。</p>
从山脚处平铺开一座村庄，处处绿树成荫。</p>
确实是坐落在云与山脚处。</p>
他们沿着蜿蜒的水泥路走过两个岔路口，映入眼帘一棵合抱粗的高大树木，繁茂葱茏，似有遮天蔽日之势。</p>
树下聚了一群平均年纪在五十以上的妇女，年纪大些的已经干瘦佝偻了。</p>
自秦却和姜祉走来，他们便齐齐看了过来。</p>
其中一位年纪约在七十左右的老太太定睛一看，声音响亮地招呼道，“小却，你放假了？”</p>
姜祉闻声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这老太太身子骨真是硬朗，嗷一嗓子能响到凌霄宝殿去。</p>
秦却点了点头，“回来待两天。”</p>
绕过大树，又继续走了一段路，路边叉上去一条斜坡，上坡后是一条小街，坐落了一排屋舍。</p>
最东边这一户，红砖院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，门口有一棵碗口粗的枣树，已经挂满了还未成熟的绿枣。</p>
秦却取出钥匙，打开了高大的铁门，门上的一串铜铃随着晃动“当啷”脆响。</p>
院子里很宽敞，入眼先是葡萄架子构成的长廊，葡萄藤肆意盘绕生长，已经结出了一串串青绿的葡萄。</p>
长廊之后是台阶，和一座农村常见的二层平房。</p>
安静得隐隐有一种荒芜之意，确实是一段时间没有人生活过的样子。</p>
穿过木架长廊，未加修剪肆意生长的葡萄藤遮下一片密不透风的荫凉，午后的日头很足，院子里很安静，似乎能看见时光在这里缓而悠长的慢慢流淌而过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