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一来，苏栀年便成为了人群里最乖巧最讨人欺负的那一个。</p>
当时夏日炎炎，京都国外厕所都有空调。</p>
她被保安大爷发现的时候，就全身发颤、死死蜷着身子，嘴唇发紫，冻得不成模样。</p>
后来她不知道被谁送了回来，迷迷糊糊有些意识时已经在自己的床上。</p>
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，只觉得有一双掌心炙热温暖的手覆上自己有些冷汗的额头。</p>
那双手温润如玉，细腻又光滑，比她的手掌大了好多，像一只小火炉在她额头烘烤着。</p>
她下意识觉得那是顾君弦的手，因为稍稍仰头，便轻轻触到了他分明的骨节。</p>
她当时觉得自己见过最好看的手，就是顾君弦的手。</p>
那人的手一愣，又加了点力气继续压下去，蹭了蹭。</p>
“秦叔，这几天先别让她做事了。”</p>
听到这话，苏栀年心里泛起些暖意，本来如同浆糊一般混混沌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些。</p>
是他送她回来的吗。</p>
苏栀年尽力睁大眼睛，想看看少年。</p>
他上次回来已经是好久之前，她想记住自己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亲近时候。</p>
乌钝昏黄的白炽灯下，飘着些尘埃，苏栀年蓦地想起丁达尔效应。</p>
少年的头发有些长许是有些时候没有剪了，碎发就那么散在额前挡住了眉眼。</p>
这让本就朦胧惺忪的双眼更加看不清。</p>
苏栀年全凭自己的意识在动作，微微摇了摇头，想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。</p>
动作时，像只求主人宠爱的小猫咪在蹭主人的掌心。</p>
蹭动间，少年的手又僵了僵，微微抬了抬手，掌心悬在她额头上方，只是指尖还触着她。</p>
这次苏栀年看清了。</p>
眉眼雕工般英挺桀骜，肤白眸冷，内敛寡淡，一头黑发被薄汗浸湿。</p>
少年穿着白色无袖口短衣，一截小臂肌肉饱满、线条流畅。</p>
苏栀年知道他的作息，他有长跑的习惯，他应该是已经跑完步了回来。</p>
顾君弦当时还是薄肌，肤色是在一众晒得和黑炭一样的男生里出众的冷白，腹肌胸肌线条流畅瘦而不柴。</p>
他好像已经脱掉了演讲时的那件黑色冲锋衣。</p>
“怎么成天病恹恹的。”</p>
声音轻轻的，像是在喃喃自语，差点让苏栀年以为她幻听了。</p>
一句话一下子把苏栀年心里刚刚泛起的那点暖意瞬间消失。</p>
原来不是他送她回来的，他只是跑完步顺便回来看一眼。</p>
额上那双温暖的手一下子抽离开来，也好像一下子带着一股微电流，窜过苏栀年的心底，激着她直泛涩。</p>
她有些委屈，她哪里病恹恹的了，她在他面前就那么弱吗。</p>
她自那暗暗下定决心，以后不能在他面前露怯，以后也要像他那样，做个身体健康的人。</p>
不久后的两年很快让苏栀年打了脸，本就有宫寒的她因为四年奔波生活，发展的更严重。</p>
顾君弦从小吃穿用度都是顶级的，而她到了顾家之后的生活条件才稍微好了一点。</p>
她记得当时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便痛的要死不活的，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流那么多的血。</p>
年少时期的小姑娘像只笨拙的鸟儿只知道拿自己的校服，欲盖弥彰地遮掩着，温温吞吞走出厕所。</p>
“妈，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……”</p>
小栀年捏紧了衣角，咬着嘴巴，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她那半躺在椅子上的妈妈。</p>
她妈妈就坐在一旁抽烟，冷冷地看着她，眼神迷离。</p>
苏栀年知道，她妈妈喝醉之后就是这样的，眼睛里淬着毒一般的冰。</p>
小栀年又马上低下头去，正料想着着怎么把这衣服偷偷洗了。</p>
学校里也没人教她，小栀年只当是生病了，盘算着怎省出几天的晚餐钱，抽个周末去看看吧。</p>
就当减肥了吧。</p>
刚迈开腿，白皙冷调色的小腿却像是打架了一般，像只蹒跚学步的小鹭鸶鸟。</p>
“哟，破落货儿，也得开始用点玩意儿了。”</p>
破落货是江南地区最喜用来贬低女性的词语。</p>
她的母亲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厌恶，就好像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。</p>
说完就从摇摇晃晃从柜子里拿出了点什么东西。</p>
年幼的小栀年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自己醉醺醺的妈妈，竟然破天荒地觉得自己的妈妈对自己有了一点点柔情。</p>
常年在天寒地冻里亦步亦趋的人，总是下意识寻找冰天雪地里的一丝温暖。</p>
后来她知道了，原来那叫月事。</p>
自那之后，瘦的像柴一样的小栀年开始样貌和身材都出挑起来，在一众青春期的女生里显得鹤立鸡群。</p>
只不过因为经常吃不饱穿不暖，自己有些宫寒的毛病。</p>
来到顾家之后，虽然还需要干些体力活儿，但总归比在金陵城时好多了。</p>
可以吃得饱穿得暖。</p>
后来被顾家赶出来之后，这宫寒的毛病愈演愈烈，每次那几天都会疼的死去活来，痛的直冒汗。</p>
外婆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，用她那双粗粝又温暖的手一下一下揉着苏栀年的肚子。</p>
“年年好好读书，以后就不会痛了，好不好。”</p>
如今被顾君弦折腾了几天，自己的身体像是具亏空的躯体，那种坠痛感好像又来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