栀年默不作声,低头喝汤。</p>
女孩儿弯下腰来时,尽力凹出个丰满妖媚的造型。</p>
没想到这小姑娘光顾着看眼前的男人,手里的菜没拿稳,一下翻到桌上,打翻些在栀年手上。</p>
顾君弦眉狠狠一皱,原本的温柔劲一下消下去,拽过栀年的手。</p>
男人声音本就低磁,带了怒意后吓人的很:“怎么做的事?你们经理是谁?”</p>
男人说话时全程没抬起头看旁边的小姑娘一眼,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沉下去有多么让人害怕。</p>
小小和只只都吓着没敢动。</p>
旁边的小姑娘更是被这声儿吓得快哭出来,站在原地,眼眶马上红了起来。</p>
“我…对…对…对不起…”</p>
这家私房餐厅价格高昂的吓人,来这消费的非富即贵。</p>
她,她刚才怎么敢…</p>
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…</p>
小姑娘马上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,更不敢再多往男人那边瞧一眼。</p>
顾君弦这时才抬起眼,和平日里上班训人般:“还愣着?”</p>
“我每年在这家餐厅投这么多,就是让你上菜都上不好的?”</p>
声音里的威压一下就让小姑娘滑下来些泪。</p>
顾君弦想拿纸巾细心将栀年手上的油渍擦去,被栀年一把推开。</p>
栀年听顾君弦这话,心里实在不舒服。</p>
栀年柔声对旁边快吓得快哭出来的女孩儿,出声安慰:“没事,你打扫一下就好,谢谢。”</p>
顾君弦看着栀年不施粉黛却请水芙蓉的侧脸,一时也没再说话。</p>
小姑娘反应过来,迅速将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。</p>
颤着细若蚊蝇的声儿嗫嚅着道了句“不好意思”,含着泪跑了出去。</p>
“有没有烫伤?”</p>
栀年只觉得好笑。</p>
犹记得六七年前,她刚和顾君弦签订了契约,还在餐厅打零工时。</p>
他对她的语气,与对方才那位姑娘的语气。</p>
如出一辙。</p>
或言更甚。</p>
只不过如今,被训斥的人。</p>
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</p>
这个男人的柔情,可以随意切换。</p>
对谁好的时候,就可以肆意伤害其他人。</p>
可明明当时并不是自己的错。</p>
由此可见。</p>
他的花心,也从来没有停止。</p>
栀年有那么一瞬间,想。</p>
为了小小和只只,勉强接受他,不是不可以。</p>
但今日一激,将她这点想法碾的一干二净。</p>
“你没必要对别人这样,别人也是不小心。”栀年兀自擦了擦手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气。</p>
“如果刚才那个人是我,你会怎么做?”</p>
栀年没忍住,还是说出了这句话,抬头望向男人。</p>
语气平静,语义却是暗流涌动。</p>
顾君弦瞬间会意,想起六年前自己和温言在包厢里,对栀年的刁难。</p>
顾君弦心狠狠抽了一下,脑中划过栀年被推在地上无助的表情。</p>
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了浓浓的讨好:“我…年年…对不起。”</p>
栀年打断他:“不是所有的事,发生了,都可以去弥补的。”</p>
顾君弦眉头皱着,没再说话。</p>
当时发生的所有事,就像一刀一刀的回旋镖,时隔六年,扎在他心上。</p>
十年前,栀年人间蒸发般消失时,他疯了一样的去找。</p>
现在想来,只是占有欲作祟。</p>
只是想着,那个每周都会来见一次自己的人,突然不见了。</p>
他很不爽。</p>
这种卑劣的念头持续到在酒吧再次见到栀年,随之转化为滔天怒火。</p>
没想到后来又在餐厅看到她。</p>
他找了四年的女孩儿,竟在做这般工作。</p>
他其实怎么不知道他当时的做法,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。</p>
即使是无意为之。</p>
栀年也无法替当年的自己,做出原谅的行为。</p>
栀年不再说话。</p>
包厢里顿时有些沉闷。</p>
只只咬着只虾子,虾的油沾在唇角,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看着爸爸妈妈。</p>
栀年首先打破沉默,想出去整理一下心情:“我去一下洗手间。”</p>
小小嗅见不太对劲,伸手扯了扯顾君弦的卫衣袖子,小声问了句:“爸爸,你是不是惹妈妈生气啦…”</p>
顾君弦回过神来,低哑着声线笑了一声,抬手摸了摸小小的头,声音有些受伤。</p>
“嗯…爸爸惹妈妈生气了。”</p>
小小凑过去,在顾君弦耳边低语:“喔爸爸我告诉你嗷。”</p>
小小冲着顾君弦挤眉弄眼,想尽力将气氛活跃些:“妈妈生气了,你要哄一下她的嗷。”</p>
顾君弦心头沉了几分,无奈勾起唇角:“嗯。怎么哄?”</p>
“妈妈每次晚上偷偷哭的时候,我假装睡着了喊一声妈妈,她就不哭了。”</p>
偷偷哭三个字出来的时候,顾君弦觉得自己的喉咙恍若被人一下掐住。</p>
她那六年,到底经历了什么。</p>
他六年里接受心理治疗,治疗身上被顾震源打出来的伤。</p>
他也知道,当年囚禁了栀年,是他一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。</p>
所以他也只希望,他能尽早克服自己的病态偏执,变好起来后,出现在她面前。</p>
可他不在的六年,他不知道,原来即使有夏敬槐帮忙,她一个女生带着两个孩子,在异乡求学生活。</p>
依然困难重重。</p>
偷偷哭哭。</p>
只三个字,让他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。</p>
六年里。</p>
他怕夏敬槐先他一步捷足先登,但他更怕还像六年前那般偏执恐怖的模样将栀年吓跑。</p>
便只能静心接受治疗,想她想的狠了,便远远望她一眼。</p>
说来也是可笑,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惩罚他,让他主动忏悔。</p>
偷偷跑去波城看她的那么多次,都没见到过两个宝贝。</p>
他以为,因为他的伤害,他们的孩子早就没了的。</p>
这种愧疚让他更不敢,没有底气上前出现在栀年面前。</p>
不敢再像曾经一般调查她,不尊重她。</p>
怕吓到她,怕再因为自己的不尊重和对她的恐吓,看见她脸上绝望的表情。</p>
可这种想法,也让他知道他们有两个宝贝的事,知道的太晚。</p>
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,他一定会在波城远远望着栀年时,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住她。</p>
只怪他知道的太晚。</p>
小小看着顾君弦,以为是自己说的对于爸爸来说太难了,末了又补充一句“妈妈很好哄的。”</p>
顾君弦心里沉闷的发堵。</p>
很好哄吗。</p>
只是看对谁吧。</p>
栀年回来的时候,便看见父子二人悄咪咪地在说些什么。</p>
不得不承认,她心里有些吃味。</p>
原来小小和只只有什么心里话都只跟自己说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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