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的。我妹妹在家里等我，若是我没及时回去，我怕她不顾体弱，出门寻我。”</p>
这回，倒是老汉有些懵圈了。</p>
“你自愿出来净身，难倒不知道净身后还要修养一阵子，不能动弹？”</p>
“我知道，但我没想过会这么疼。”</p>
老汉连忙摆了摆手。</p>
“行了，告诉我地址，我去给你打个招呼去，就说你是在我这做工，十天半月回不去了，这样总行了吧。”</p>
江孽的嘴角一撇，仿佛被老汉的话语打动。</p>
“谢谢……谢谢陈师父。”</p>
少年终究是少年。</p>
嘴再硬，心肠还是软的。</p>
从江孽口中得知住址后，老汉便是穿上了厚重的棉服，准备往屋外去了。</p>
“师父，若是可以还请再为我妹妹带去药材，这是药方，具体如何吃，红叶她自有分寸。”</p>
说着，江孽便把藏在破洞衣服里的一份旧纸去了出来。</p>
“得嘞！我去就是了。”</p>
带上房门走出屋外，老汉忍不住碎碎念叨：“这臭小子，不仅嘴硬，使唤人倒是有一手。”</p>
屋外正下着鹅毛大雪，远处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暮雪之中，看不分明。</p>
没等老汉从屋中走出多远，便看到积了满满一地的雪中正杵着一个女娃。</p>
女娃的脸蛋已经冻得发紫，右边脸颊上长满了蓝色的疮口。</p>
那些疮口因为长年累月的病变，已经变成了结晶状的增生角质，形似龙角一般高出女娃额头一截。</p>
也不知道她已经在屋外站了多久。</p>
她在雪中站着，像是一个随时会倾倒的琉璃雪人。</p>
此时见着老汉，她方才气息微弱，艰难地抬起了头，活像一颗被霜打了的柿子。</p>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在这里做什么。”</p>
“老先生，我叫江红叶，我在找我兄长，我问了人，都说他往北面来了。”</p>
女娃说话间，还想抬手掩住自己右脸上的“异形龙角”。</p>
她很在意别人的眼光。</p>
陈老汉当然知道，这女娃要找的恐怕就是江孽。</p>
无法想象，如此一个寒冬，这女娃是如何一人穿着单衣从长安城冒着风雪远足而来的。</p>
最终，老汉自觉拗不过固执的红叶，也没法将其一人撂在寒天之中挨冻。</p>
只得违背了与江孽刚许下的承诺，带她来到了蚕室中。</p>
等到见着已经施了阉礼的江孽，红叶哇地一声便哭了。</p>
那哭声撕心裂肺，让老汉都有些于心不忍。</p>
心中恨不得连抽自己数十个耳光。</p>
当初就不该接这个惹是生非遭天谴的活计。</p>
在他眼中的这对兄妹，仿佛是雪天之下最凄惨的悲剧。</p>
躺在床上，看着脸上被冻得裂出豁口，不小心还会用“龙角”顶到自己腹部的女娃。</p>
江孽嘶地一声喘了口气。</p>
无需老汉多做解释，江孽便明白了一切。</p>
“红叶，你一个人找过来，很辛苦吧。”</p>
“不辛苦！我再如何辛苦，都不及兄长…这样辛苦…”</p>
红叶瞥了一眼架子上的瓶瓶罐罐，以及兄长被粗布包裹着的下半身，有些说不出话。</p>
“很疼吧。”</p>
江孽始终忍着疼，咬着牙挤出难看的笑，抚摸着少女的头发，安慰道。</p>
“不用在意。”</p>
“正所谓长兄如父，我是兄长，你是我的妹妹，我本来就要照顾好你。”</p>
“等我入了宫，应该能赚到更多的银子，到时候，红叶的病就有钱治了。”</p>
“兴许还能请到宫里的御医，替你治病。”</p>
老汉识趣地坐到一旁，兀自吹旺了一旁正烤着的炉火。</p>
兄妹二人互相依偎在一起，红叶始终看着江孽的双眼，仿佛能从里面看出光来。</p>
仿佛无论这少年对她说些什么，她都会信。</p>
红叶很小很小的世界里，总有这样一个能顶天立地的巨人。</p>
那个巨人叫做江孽，是她的兄长。</p>
有兄长在，她就不会怕。</p>
没等老汉插上半句话。</p>
红叶便靠着江孽的身子睡了过去。</p>
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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