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天，池御数着日子过。</p>
他不再祈祷，怕符骁会有压力，他把手贴在玻璃上，像是一块儿贴在病房上的疤。</p>
他鲜活，他和这里格格不入。</p>
呼吸的雾气模糊了视线，池御又用手擦净玻璃，唯恐看不清符骁。</p>
病房里只有符骁，他没再出血，但是呼吸还是微弱。</p>
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越来越多，好像那些东西才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，是他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。</p>
池御马上就能等来第七天了，他暗暗期待着符骁能挺过一周。</p>
还有十分钟...</p>
他又开始不自觉地祈祷着，盼着不要出什么变故。</p>
符骁抬起手，扯动一身管子，他的手正按在呼吸面罩上。</p>
“符骁！”</p>
池御瞳孔放大，破门而入，他心跳得很快，但他强迫自己冷静，怕碰掉电源，怕碰到符骁身上的管子。</p>
“符骁...”</p>
池御躲开管子坐在床边的时候，符骁已经摘了呼吸面罩，他偏着头，费劲地把脸朝着池御，眉头紧紧地皱着。</p>
他挣掉了一些管子，带出了血，血混着还没打进血管的液体一同流在床上。</p>
“符骁...你怎么了...”</p>
符骁出了一头冷汗，额角的青筋沿着脖颈开始有了分支，再接着一直到袒露的锁骨处。</p>
凸起的青筋埋在他惨白的皮肤下，像一棵垂死挣扎的树的根部。</p>
“是不是不舒服？哪里疼？”</p>
池御不敢乱动，见符骁半阖着眼，他颤抖着手拿起了呼吸面罩。</p>
池御想给符骁重新戴上，但符骁的眼神太过炽热，他好像很疲惫，但又强撑着盯着池御看。</p>
“嗯...”</p>
干涩地，低弱，单一的音节划过喉咙。</p>
他本不应该这个时候醒来，他是被疼醒的。</p>
符骁浑身都痛，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想安慰池御自己没事。</p>
可惜他做不到，刚才摘掉呼吸面罩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。</p>
他很努力地在呼吸，但是他的胸腔的起伏仍是微不可察，他有些气馁。</p>
原本他以为是呼吸面罩太重了，可是当真正摘下的时候，他却因为缺氧而开始头晕了。</p>
他快看不清池御了...</p>
血管胀得生疼，他的血管是那样多，流经身体，往进输送的液体也是那样多，也太冷了，好像在他身体里结了冰碴。</p>
他感觉自己在被时间磨损，他的胸口很闷，刺痛不减，像是锁在一个严冬里，结满了冰锥。</p>
冰锥刺破他的血肉，将他缠绕分支的血管高高挑起。</p>
“我去给你叫医生。”</p>
“乖...”</p>
符骁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，池御定在原地。</p>
“符骁...”</p>
符骁没了回应，他疲惫地闭上了眼，头软软地靠着枕头一角，无意识地下滑。</p>
他身上的管子几乎全挣掉了，血液被药水一点点晕开，逐渐变成一大片，好像在一点点汲取符骁的生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