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长工文书上那枚鲜红的指印,雷氏的心尖痛得要落下血来。</p>
来了鹮京投奔江凛后,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</p>
命枝梨收好文书后,江慵又将一只匣子推到雷氏跟前。</p>
一打开,是整齐码列的二十锭金子。</p>
“想来两位养大沈婉也不容易,这些钱算是预支沈婉的月例银子,就当做提前孝敬你们了。”</p>
沈济作势要拿,却被江慵一把按下。</p>
“二舅公考虑清楚,你若是拿了,沈婉日后便无额外银子傍身了。”</p>
雷氏一把抢过匣子,目光贪婪。</p>
这可是整整二十锭金子!她活了半个甲子,都没见过这么多。</p>
没想到这小蹄子竟还值些银钱。</p>
沈婉虽早就有意脱身,可当亲眼瞧见雷氏丝毫不为她考虑时,终是红了眼眶。</p>
江慵知她心中酸楚,却并未开口宽慰她。</p>
只有真正让她看清雷氏的丑恶嘴脸,才能狠下心来,泥潭翻身。</p>
二人风风火火抱着金子离去后,沈婉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尽,软泥般跪倒在地上。</p>
郑漪也颇有些于心不忍,“月奴,何苦要将那些金子给他们两个呢?”</p>
“若当真就这样让他们离开,他们心中定然有所怨怼,日后还会趴在婉妹妹身上吸血吃肉。”</p>
“可如今我与他们明说,拿走了那些所谓的傍身钱后,想来后面几年也不会再露面了。”</p>
人心就是如此现实。</p>
“我这样对你,可会恨我?”</p>
沈婉摇摇头,伏在江慵身下,“我……奴婢不敢,奴婢心中感激奴婢还来不及呢。”</p>
她泪眼朦胧地垂头,却迟迟等不来后话。</p>
抬头望去时,见江慵拈着她那张长工文书,往烛火上一靠。</p>
顷刻之间,薄薄一张雪纸便化作了余烬。</p>
沈婉不明所以,“姑娘这是……”</p>
“你我本就是姊妹,何来叫你伺候我一说,”江慵用锦帕擦净指尖上的余灰。</p>
“你就以江家表姑娘的身份在贝园中住下,随后我拨几个下人过去照料你的饮食起居,可好?”</p>
沈婉红着眼,拼命点头,这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富贵生活了。</p>
“可是姐姐那个镯子是为了我而碎的,我理应赔偿才是……”</p>
声音越来越小。</p>
偌大的鹮京,她一介闺阁女儿,能去何处谋生计呢?</p>
想起自己会些女红伙计,杏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,“我会绣些花样,不如明日姐姐给我些针线,我绣了拿去换钱可好?”</p>
“不必,”江慵轻笑,“暂且先将养两日,日后我自有安排。”</p>
又过了几日,春光渐盛,渐渐起了风,吹得行人迷了眼。</p>
“枝桃,你快些把窗子闭上,别叫那柳絮飘进来。”</p>
枝梨一进屋内就拿掸子掸去衣袖上的沙土,“这怪天气,初春时候刮这样大的风。”</p>
“我记得前年也有大风,当时去外头走一遭,脸便干得似树皮一般,遇水生疼。”</p>
枝桃说着,忽然奇怪地摸了摸脸,“今年这脸怎的不干了?”</p>
“你糊涂了?日日用姑娘做的芙蓉面搽脸,自然不干了。”</p>
“对对对,”枝桃嬉皮笑脸地端来一碟洗净的瓜果,“不但不干,反倒是嫩滑水灵了不少。”</p>
江慵翻了一页书,拿起金签叉了块雪梨塞入口中,丰盈的梨汁炸裂开来,滋润了她有些干涸的唇瓣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