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！”</p>
“那是你？”</p>
她摇了摇头，“妈，都过去了，你就别再提了！”</p>
“你和洪伟这样的情况，你不给他生个孩子，到底不稳妥呀！”姥姥劝慰道。</p>
“没事的，妈！”</p>
“这能叫没事？孩子是一个家的绳索！有孩子，男人的责任心才能被揪出来！没有共同的孩子，男人出了门，就是脱了线的风筝！”</p>
“哎哟妈，洪伟有子阔呢！你就别乱想了！”</p>
“我是说，是你给洪伟生的，属于你俩的孩子！”</p>
“妈唉！我都42了，生孩子，呵，真的怕是要一命换一命了！”</p>
“别乱说！”</p>
“网上有爆料，一个二婚女人拼了命生下共同的孩子后死了，结果那个二婚丈夫连看都没看就让医生把孩子扔了！”</p>
姥姥的眉头紧皱，半晌不敢言语。</p>
“我既然已经把圆圆带到这世上了，我就有义务亲手把她养大！我可以为了保住婚姻再去拼命生一个，但是我这么大年纪了，万一真的一命换一命，洪伟他，他已经50了，他到底会咋样对待那个新生命，会不会像扔垃圾一样给扔掉，我不敢保证！”</p>
“不敢保证，是啥意思？”</p>
“妈，总之呢，圆圆已经很苦了，我不敢再为了自己让她再苦一层！”</p>
“那你跟洪伟，好着吗？洪伟给你的彩礼，你还留着吗？”</p>
“我还给他了！”</p>
“还了？”姥姥稍愣，就叹息着道，“彩礼，说白了就是女人的定心丸，是男人对这个家的诚意！”</p>
“家不家的，概念太笼统！我只求他对圆圆别耍心机就行！”</p>
“那，你俩现在，到底咋样？好着吗？”</p>
“我俩好着呢！”</p>
“那你到底在担心啥？洪伟这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忙啥，你见过没？”</p>
“妈！”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门，连在客厅看电视的程程都惊动了。</p>
随即，她又软和了下来。</p>
“妈，我当年就是觉得有了孩子男人会有担当起来！可是，有些男人根本就是畜生道囫囵着过来的！”</p>
“那还不是你抛弃一切要嫁的嘛！”</p>
“妈，”她欲哭无泪，“我就知道每次你都会拿这话堵我！”</p>
“兴你做还不兴我说了？”</p>
“妈，你只知道教师有编制，工资稳定，工作体面，可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辞职吗？”</p>
姥姥沉默不语。</p>
“隔行如隔山！有些行业里的黑暗、艰难，外行是永远都看不到的！”</p>
“那么好的工作，啥毛病都不能是毛病！”</p>
“妈，你知道吗？我一个人跨课头代课就算了，还被安排班主任……”</p>
“收入增加呀！”</p>
“妈，收入没增加多少，工作量倒是成倍增加！那一年时间，我就像是全校的保姆老妈子一样，学校哪里有需要我就得扎在哪里，比校长还忙！我没空管理我负责的班级，人家主课老师又都是其他班的班主任。一次自习没人看班，学生就在教室打了起来。家长投诉到教育局，学校还点名批评我不尽职！直接扣了我当月奖金！学生还在背后议论我，说我忙着升职，根本不管他们，所以根本不用在意我这个挂名的班主任！”</p>
学校的复杂情形远非姥姥当年上学时候的样貌，她也理解不了。</p>
“妈，你知道那对我是怎样的刺激吗？就像是一个亲妈拼死养大的孩子，到头来孩子却说不用把我这个亲妈当人一样伤人！”</p>
这个比喻，别说姥姥，所有当妈的女人应该都能共情。</p>
“我盼着学校能把我的班主任工作一块儿给撸掉，这样我就能轻松了。可是，除了苦差事加重，别的我是半点都没有！别人上完课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，我却还要苦哈哈地给学校打杂！我的考研资料，到现在都没学到一半！”</p>
“那你干嘛不跟领导反映？”</p>
“反映了呀，领导假仁假义地劝我，‘啊，你们年轻人，刚参加工作，千万不要嫌苦怕累，挑肥拣瘦！学校器重你，想让你能尽早挑起大梁！’”</p>
姥姥无言以对。</p>
“第一学期还没结束，又有家长投诉我，说我不给他家孩子安排好座位，害得他家孩子都弱视加斜视了！后来才听别的老师说，那家长说自家孩子必须坐到前两排才能听得进去课！”</p>
“那你长的嘴巴干嘛使的呀！”</p>
“我，”她上下挥舞着双手，不知作何回应。</p>
“你不是平时挺能说道的嘛！”</p>
“妈，我是班主任，我打心里把那一班的孩子当我自己亲生孩子一样，我想给他们公正公平，给每个人都有坐前排的机会。可是我只把自己感动了，人家孩子和家长根本无动于衷啊！”</p>
姥姥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手上的袋子，那里面是我妈刚刚给姥姥买回来的衣服。</p>
“我又实在不善于跟领导套近乎，最后我就被边缘化了，成了学校里公用的免费劳力！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指使我做事！”</p>
“我看你就是心飞了！”</p>
“是，我当时是走火入魔，是被林烨那层人皮给迷惑了！所以我一看到这边有招聘，跟我专业也对得上，我就急不可耐地辞了职！我心想着，大不了我不享受政策扶持就是了！我只想简简单单做自己的事！”</p>
“做成了还会那么狼狈？”</p>
她苦笑道，“幸亏我出来了！”</p>
姥姥停了停手中的活儿。</p>
“妈，我知道这么多年，你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哥长大不容易，可是你能不能认真地设身处地为自己的女儿想想，别啥事都是我的错行不行？”</p>
“你做得好啊？”</p>
她愣住。</p>
“让你选语文或者英语，你非要学历史。让你别辞职，可以先请假看看这边情况再决定，你非说要快刀斩乱麻！让你别嫁林烨那样的，跟谁欠了他一辈子似的，你非要嫁。嫁就嫁吧，彩礼多少得有，这是习俗，你却说新时代的婚姻不在乎那些老古董的习俗！让你别轻易离婚，就那种货色，你离了，他肯定不会给你再掏一分钱！你看看，哪样你做好了？你还说圆圆苦，圆圆的苦还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？”</p>
敲门声突然响起，门外传来程程的声音，“姑姑，你电话响了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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