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狼藉的舞台前,卡珊德拉指挥着艾露猫收拾破损的桌椅和舞台,温声安慰那些受惊的学院门前镇百姓。她没有参加这场战斗,因为她知道没有任何敌人能与拉塔恩比肩,更何况是区区穿越者——不知死活、自寻死路的鼠辈罢了。</p>
她单手将被湖水冲倒的大树重新栽回去,身后的众人已经重新坐好享用起艾露猫端上来的猫饭,准备迎接碎星将军和一众战士的凯旋。欢声入耳,她挽了挽耳边的发丝,嫣然一笑。</p>
她的意中人是一名盖世英雄,只要有他在,不管多么巨大的困难,都会被攻克消灭。就像当初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,那倒灌进来的汹涌湖水和可怖触手前,是他,用伟岸至极的身躯挡住浪涛和凶兽,救下了本该必死无疑的她。</p>
是了,我爱拉塔恩,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了这个事实,我爱极了他。</p>
卡珊德拉回望众人,她喜欢听别人赞美拉塔恩,甚于听别人夸奖她自己。就是人群中有几个女人看起来颇为碍眼,她们是被各大商业集团、政府组织,甚至是王室皇家派来的,目的就是勾引拉塔恩和她们上床,借此诞下延续了碎星将军力量的孩子。卡珊德拉倒是不讨厌她们,毕竟这些女人太可怜了,从小便被当成工具和玩物培养,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们背后的那些人。</p>
冷哼一声,卡珊德拉体内磁场力量翻卷,满头金发无风自动。她已下定决心——若拉塔恩想使用她们倒没什么所谓,反倒能将那些组织绑上拉塔恩的战车,但若是那些组织在这些女人生完孩子后就当垃圾处理掉……那磁场癫姥不介意手下多几千几万个孤魂野鬼。</p>
忽然,卡珊德拉感到一阵凶猛的心悸,她如遭雷亟,磁场力量也停止运转,整个人捂住胸口无力地倒退几步,重重靠在她刚刚栽下的大树上。就在刚才那一瞬间,她的心仿佛碎成碎片,每一片都倒映着她所爱之人的面容,却又哪一片都不是他,不是他……</p>
她猛地抬头看天,《皇极惊世》中记载了观星之术,可任凭她看遍整片寰宇苍穹,寻尽这星河夜空,仓皇失措的她也找不到那粒星辰,那粒她倾注了所有爱意和崇拜的星星,拉塔恩的本命星,似乎就在方才,熄灭了!</p>
“嘿嘿,小女娃,跟你问个路。”</p>
这尖细的嗓音把卡珊德拉的意识拉回了现实,下意识看向身旁,只见一名干缩瘦小的男人,孤拐脸,雷公嘴,身高不满五尺,生的颇为丑怪,一双眼睛也似害了疾病,爬满了血丝,红得吓人,唯独眼底那抹光,似火焰般闪闪发亮。</p>
卡珊德拉对自己的记忆里很有信心,她之前绝对没有在学院门前镇见过这人,开口道:“你——”</p>
邱芜匆匆快步赶来,双手交叠,对这干缩瘦小男人行了个颇有古意的礼。“孙先生,您怎么来了?”</p>
瘦小男人四肢一刻也停不下来,不是挠脸,就是跳脚,眼睛更是滴溜溜乱转,鬼灵精模样,嘿嘿笑道:“邱小姐,俺可当不得供台上的偶像。不似我那师傅,一入禅能定个三两年。这不是得下来活动活动手脚,爬树摘桃吃枣,松快松快么?”</p>
邱芜叹了口气:“孙先生,今时不同往日,您出国也得办证件的。”</p>
“懂懂懂,度牒嘛!邱小姐,你岁数不大,口气倒是老成得紧嘞。”瘦小男人毛毛躁躁一摆手,“不扯闲篇。今番来这儿是应俺那老友的前约,那个舍己爱人的愣子非要坐那金椅,说只有这样才能普度世人。他上座前个可跟俺说了,就在今时,就在此地,他那不争气的十五儿有一场劫难,让俺帮衬帮衬。”</p>
卡珊德拉会说普通话,但也花了点功夫才理解了瘦小男人那带着口音的中文,听到这里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腕,急忙道: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,但你能救拉塔恩对吧?求求你救救他!他对我……”她抽噎了一下,泪水终究是滚出了眼眶,“非常重要!”</p>
“哎呦呦!俺这辈子看不得女子落泪!”瘦小男人手忙脚乱地给卡珊德拉擦脸,却也只是把泪水均匀涂抹了开来,“放心吧,小女娃,那可是我的好侄儿,我个做叔叔的怎能不管呢?嗯?”</p>
“谢谢,谢谢!”卡珊德拉啜泣着,“还未请教先生姓名。”</p>
“哈哈,俺老孙就是那五百年——不对,你且待我算算,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来着?”</p>
————</p>
齐格飞惊骇欲绝地看着马格努斯。</p>
就在刚才,他双掌刚一拍中马格努斯的太阳穴,手上的蓝紫妖焰立刻就钻进了马格努斯的双眼,不像是主动发起的进攻,倒像是小火苗遇上了熊熊山火,被吞噬归并了进去!</p>
刹那间,在猩红君王的悲鸣中,无数道身影从马格努斯体内分裂出来,每一道都身披红肤,满头血雾般的赤发,有的仪态端庄,有的身姿狂野,有的妖异如神,有的丑陋似鬼,或是獠牙暴突仿佛夜叉降世,或是五官清隽犹如金仙下凡。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——原本是右眼的地方只剩一片光滑皮肤,仅存的左眼中跃动着让整个现实世界都为之震颤的蓝紫光芒!</p>
猩红君王转头,与千千万万个他同时开口,重重叠叠的声音用千万种语言重复着同一句话:“齐格飞,你这个蠢货!”</p>
菈妮面色惊变:“糟了,祂会发现这个地方,哥哥也会……死!”</p>
“该死的婊子!”玛莲妮亚朝齐格飞怒爆粗口,“明明你只要去死就好了,为什么要毁掉这美好的一切!”</p>
“孩子们。”满月女王面色苍白,身形摇摇欲坠,此地是她凭一己之力创造的灵薄狱,这片领域的状态与她本身息息相关,可就连和萌宝军团的战斗都没让她产生半点不适,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会让她都如此痛苦了?“快逃啊!”</p>
话音未落,灵薄狱的“天空”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线,点点细碎的晶尘从其中如雨点般洒落,交战的军团不由自主地止戈,齐齐看向上方,只见不知多少根晶柱从那道细线中生长出来,每一个切面上都倒映着无数张痴狂迷乱的面孔,空气中也响起了靡靡低语,不断质问数不尽的无解难题。</p>
众人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统一的想法,这些东西虽然不计其数,但肯定是九的倍数。</p>
这个念头还未散去,那道被晶柱撑大的细线猛地张开,它的本体赫然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球,这眼睛的颜色和瞳孔的形状没有一刻不在变幻,千变万化的目光直直落在马格努斯身上!</p>
齐格飞狼狈逃窜,连萌宝女穿越者都顾不上了,只想着自己千万别变成那只巨眼的目标,他的本能告诉他,如果被盯上的话,他会真的万劫不复!</p>
郑市龙满头冷汗,心有余悸地捂着小腹丹田,喃喃道:“不要飞升……不要飞升……不要飞升……”</p>
猩红君王没有管他,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迈了一步,哪怕大轰龙爆虎用嘴拼命拉拽他的披风也无用。他张口,吐出腹中金丹,浑圆丹体上纵横交错无数丹纹,如熔金般扭动着化为一柄长戟。他身上的铠甲逐件脱落,双眼被蓝金交错的宝冠覆盖,双腿如鸟爪般反曲,脚尖足跟生出利爪,胸前刺出两根弯曲犄角,身后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。</p>
天上巨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目光,祂终于寻回了当年被迫遗失的东西,那是宇宙间仅有二十一件的珍宝,那个诅咒的孩子,亚空间的根源本质!</p>
来吧,回到我身边,我将给予你无穷无尽的智慧,冠绝寰宇的权柄……来吧,只要回到我身边,这一切都是你的……你不在会被凡夫的愚蠢困扰,你将会成为超凡入圣的存在……</p>
无数诱惑的词句穿过时间和空间灌注进猩红君王脑海,他戴着宝冠的面容仰视天空,忽略了软倒在地的母亲,忽略了悲泣落泪的妹妹,忽略了声嘶力竭的朋友,忽略了怒声叱喝的兄弟,羽翼扇动,他飞向高空,将手中长戟递出,递向那轮千变巨眼。</p>
只要触碰到祂……只要触碰到祂——</p>
沉浑的风声袭来,猩红君王下意识回身横戟格挡,但那来袭之物的威力超乎想象,只是一击,他手中金丹化就的长戟便崩解开来,寸寸碎裂!</p>
“嘿嘿,贤侄,莫要重蹈覆辙呀。”</p>
又一击,快到连猩红君王都未能看清是什么东西攻击了他,只感觉肩膀猛地一沉,他已经化为非物质态的身躯居然感觉到了疼痛,整个人如流星坠地般轰然砸在灵薄狱水镜上,喷出一大口本不该存在于此刻这幅躯体内的血液,就好像……就好像他重新回到了现实!</p>
意识到了什么,马格努斯抓住戴在眼前的蓝金宝冠,一声怒吼,将其连带着眼周的皮肉生生扯下,甩开恣意流淌的血珠看向天空,用力眨眼以清晰血红一片的视线,只见他与千变巨眼中间,挡着一名肩抗铁棒的瘦小男人。</p>
马格努斯用力甩了甩头,定睛看去,在分辨出那瘦小男人的本相之前,先听见了声音。</p>
“清宝天尊,你这不知廉耻的老倌儿!”瘦小男人手指巨眼,混不吝地骂道,“俺那老友被你和那三个害了,落了个不生不死无知无觉的下场。他脾气好,护着顾着全国百姓,被你这个满口微言大义,满腹男盗女娼的奸人给捏了软肋!俺老孙脾气可差着,光棍一条,满山猴子猴孙都已成了保护动物,吃上了国家饭。信不信俺现在就打上九重天去,再来一次大闹天宫?!”</p>
千变巨眼的目光极其复杂,忌惮中带着怨怼,渴望中带着不甘。</p>
“咋?你还想对我贤侄动手?”干瘦男人嘿然一笑,“滚!这娃儿,俺保了!再敢伸手,五根指头全给你打折!”</p>
巨眼抽动了一下,瞳孔形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化起来,但最终祂还是缓缓闭上,连带着那些具有蛊惑人心效果的晶柱,也一并消失不见。</p>
马格努斯重新夺回人身,仿佛被抽干了力气,半点劲也使不出来,就这么软绵绵地盘坐在地上,身旁还散落着金丹的碎片……这件事解决了?居然就这么简单?</p>
瘦小男人一个筋斗从天上翻下来,朝冯塔纳爵士一指,其胸前的鬼婴顿时化为一滩脓血,又叫了一声“定”,将那萌宝女穿越者禁锢。抬眼扫了扫战场,他闷笑一声,也不知五大学院的五大军团让他想起了些什么,自耳边揪下几根毛发吹出,登时便有千千万万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化身加入战场。</p>
做完这一切,这瘦小男人才在马格努斯面前站定,手中那两头带有金箍的铁棒往地上一顿,在灵薄狱水镜上画了个金光内蕴的圈,这真是好一柄神兵,犹如擎天白玉柱,仿佛架海紫金梁,又唤随心铁杆兵,实名——如!意!金!箍!棒!</p>
马格努斯哪怕坐着也比他高出一大截,这瘦小男人跳进圈内仰头,尖嘴缩腮的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:“好侄儿,俺是你孙叔叔呀。”</p>
“我知道。”马格努斯点点头。</p>
这下轮到老孙惊讶了。“呦呵!贤侄,你倒是沉得住气,一点儿不惊讶哩!”</p>
马格努斯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:“我能看到未来,这是父亲给我的天分。我早已看到了这件事的发生,只是我未曾想到,居然如此轻易就能结束。”</p>
老孙摩挲着下巴,歪着脑袋上下横竖打量了一通,挑眉笑道:“你这小娃儿,有点小聪明,却无大智慧。也罢也罢,总归是自家人。当年俺老孙跟你爹大闹九重天阙,他里应,我外合,硬是杀了个万年玉宇澄清,使那妖魔邪祟不敢伸手,让他深爱的人种有了休养生息的年月。可惜后来……你们几个小辈都是承你们爹的福,知道么?”</p>
马格努斯知道他在跟自己和自己体内那四名兄弟讲话,郑重颔首:“我知道。”</p>
虽然是同一句话,却与先前那句的含义完全不同。</p>
“闷骚葫芦,表面不显,肚里弯弯绕绕多了,跟你爹一个样!”</p>
老孙纵身顺着金箍棒爬了上去,那动作真是猴灵猴现,他蹲在棒头上托着腮,又盯着马格努斯看了好久,摇摇头,望天叹息道:“老友啊,俺听了你的话,碎了金身,斩了果位,一心躬耕于这片小小天地。你说的话,俺老孙本是不爱听的,嫌啰嗦,可你为何就不能先跟俺说说,说说你这孩子能走到哪一步?”</p>
语毕,他又叹息一阵,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,对马格努斯招招手:“娃儿,头伸过来。”</p>
马格努斯犹豫了一下,他相信眼前这只老猴,因为对方身上没有哪怕一点点亚空间波动,完完全全只存在于现实,只是他不喜欢把要害就这么暴露在刚见一面的人手下。</p>
“哎呀,过来!”老孙隔空一捞,马格努斯不由自主地前倾了身体,将头朝着他深深低下。“这就对了嘛。”他从怀里掏摸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,往马格努斯头上一放,那东西自行扩大了一圈,又紧紧收缩,束住了张扬的红发,冰凉凉贴在额上,赫然是一圈禁箍。</p>
马格努斯大惊,就在戴上这副禁箍的瞬间,他不但彻底感觉不到体内原本无所不在的灵能,更是连使用魔法的魔力都无影无踪,除了一副超凡身躯之外,他便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!</p>
他下意识就要把它从头上摘下,可任凭他如何用力,不管从哪一个角度,这禁箍就像是和他脑袋长在了一起似的,如何都摘不掉!</p>
“嘿嘿,别费劲了,贤侄。”老孙看起来很开心,“这晦气玩意儿俺当年也戴过,只是没你这封得彻底,好歹还能使些神通。你这箍是你爹给你量身打造,除了这,还有四根链子,算是失败品,没法完全压制你体内那股邪劲。”</p>
马格努斯立刻想到了当初被格里戈维奇关在魔杖店密室里的时候,当时自己手脚上就锁着链子,想必就是老孙口中的失败品了。</p>
“放心放心,这玩意,不伤身,只克己。”老孙读懂了马格努斯的小表情,毕竟他当年也是这么走来的,“等你什么时候能完全控制邪劲,这玩意就什么时候能摘。娃儿,你好好记住,你对自身的控制力,将决定你日后能够走多远,连带着你那不生不死的爹也会被影响,明白了?”</p>
马格努斯双手紧握成拳,一时间还不能从失去力量的打击中走出来,阴沉着脸说:“我知道。”</p>
老孙闷闷发笑,也不点破,只是将如意金箍棒横抗在肩上,转身走去。“好侄儿,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,可得及时来找你孙叔叔。俺便是那——花果山下混世妖,菩提树上炼功劳。打碎天宫真大圣,东胜神洲美猴王。嘿嘿,俺老孙去也!”</p>
说完,他一个筋斗,没入虚空,再无半点踪迹。</p>
拉塔恩·马格努斯盯着老孙消失之处看了半晌,若有所思,若有所悟,才拖着失去灵能和魔力之后格外沉重的身体站起,走到还没挣脱定身术的萌宝女穿越者面前。</p>
没有灵能和魔力,就专心锤炼源自现实的力量。</p>
磁场——不行,没有重力魔法约束磁场,推动力太弱了,那就单纯依靠自体的生物电……电流推动!</p>
捏住萌宝女穿越者的脑袋,定身术的金光如琉璃破碎,拉塔恩将她的脑袋拧了三圈,生生拔了下来!</p>
“战士们,我们胜利了!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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