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没想到，春困秋乏，她这一乏，竟再没有醒过来。</p>
她身边不爱说话的老嬷嬷说，太妃是笑着走的，清晨还起了，喝了满满一大碗雉羹，便又回到床上去，笑说还是困，梦还没做完，要回去温一觉。</p>
便又睡了……</p>
我和江知栩站在那儿，呆滞地听着，看着此刻躺着一动不动的她，仿佛以为也是在做梦。</p>
可掐手会疼，落泪会眼酸，才知她是真的无了气息。</p>
江知栩是从早朝上赶过来的，他红着一双眼，不大死心地叫医师一遍遍诊治，期待什么奇迹。</p>
身后的妃嫔们也开始低声啜泣，谁也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。我站在那里，心中五味杂陈。</p>
我想起了幼时第一次见到太妃时的情形，那时她还不太同我讲话，但每逢请安，都会给我果子吃，对我和煦的微笑。</p>
后来渐渐长大，历经云太妃谋反后，我们才有了些交流，但大多只是只言片语的问候，我那时还觉得端太妃这人奇奇怪怪，又孤僻，并没什么亲切感。</p>
直到宫中命案迭起，牵起一些前尘过往。</p>
也到她将我拉于秋夜隐蔽处，道出那些劝诫，我才觉这人，好像不是那么简单。</p>
却不知，她也曾是轰轰烈烈活过的女子，也是历经千秋，藏着救世气焰及心胸之人。</p>
……</p>
再后来，和端太妃相处的那些日子，虽历经夺权之苦，却温馨而美好。</p>
回首时，仿佛就在昨天。</p>
可一夜之间，竟生死两茫茫。</p>
这一天天气也奇，本还晴朗的天气，似突然应景哀鸣，随着我们一声声哀伤的“太妃”，便扯开一个乌云密布、雷电交加的大口子，下了初春结束前的第一场雨。</p>
也是随着那一声惊雷，大家才倏然惊醒，悉数接受端太妃薨逝的事实。</p>
这其中，也包括江知栩，他已不再命医官做无用的诊断，缓缓地转过身来时眼睛如我一般红肿，神情憔悴的对等在外面的太常道：“端太妃已薨逝，准备后世吧。”</p>
我站在那里，心中一阵轰鸣。</p>
这一刻，我是宁愿相信的，她确是那谪仙，如今完了已任，终于可以回天复命去了。</p>
……</p>
太妃是厚葬，葬礼庄重而肃穆，我和江知栩也穿上了素白的衣裳，现身于皇陵。</p>
在这里，难得地遇见了曾经的周顺仪，现今的静逸师太。</p>
这里日子清苦，她却胖了一些，笑容平和而慈悲，与其他师傅们一起，为端太妃诵经、超度。</p>
声音虽然低沉，却充满力量。</p>
看到我，也只是淡淡笑着，点了下头，除此之外，再无其他。</p>
我有些恍惚，仿若往事尘埃，如今与她再无瓜葛，也觉那青灯古佛相伴，甚是安宁。知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，为曾经的自己，为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，祈祷着来世的安宁。</p>
也便不再那么难过。</p>
我早经历过生死离别，知世事无常，生死由天。</p>
亦知故事分分合合，便注定有过客来来去去。</p>
只愿太妃去时安心，归天无挂，红尘不往，来世再见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