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，可知也老了。</p>
还是……江知栩呢？</p>
那……我呢？</p>
我糊里糊涂着，忽觉初春风冷，冷得我禁不住打了个凌冽。</p>
又过余月，我在长信宫晒太阳时，忽然看见宫中的那颗桂花树都枯萎了。</p>
又过了几十年，我竟糊涂到忘了它早已快死去，只疑惑它怎么一朵枝丫都不吐新芽了呢？</p>
我就蹲着看，越看越疑惑，想着人常说千年桂、千年桂，难道桂花也会终老？</p>
倏而，又听身后有人轻声唤，我才回头望过，看到一个扎着两朵小羊角的小姑娘，脸儿嘟嘟的，眼睛大大的，有点怯生生立于宫女身后。</p>
看得叫人好生喜欢。</p>
可那宫女叫什么？</p>
我一时记不起了。</p>
“太后，这是萧丞相长孙女萧如燕，今日随丞相进宫面圣，特来拜见太后。”那宫女福身一礼，轻声指着这小姑娘对我道。</p>
萧丞相？</p>
好生熟悉的名字，不过，我又想不起来是谁了。</p>
便也不再多问，只柔柔着对那姑娘笑笑，继而继续看桂花。</p>
一年又一年，宫中来过许多人，去过许多人，我管得了盛世几十载，却无心无力，再念及后生百年、千年。</p>
日后的故事，就交由日后的人去写吧。</p>
只期望，他们能不负我们曾经之艰辛，让孩童能永远无忧无虑，平顺尽量长久……再长久一些……</p>
后来，我不记得是哪一日，只记得，那日秋风再起，黄叶满地。</p>
我那日忽然起了个大早，鬼使神差着，淘气地跑出长信宫，豁着牙，走在萧瑟的风中。</p>
觉得很畅快。</p>
也不知是不是那畅快过分吸引人，遥遥地，我仿佛又看见多年前那个身着龙袍、满脸孤傲与清冷的少年天子。</p>
那一刻说来也巧，我的短视竟好了，看他看得清清楚楚。</p>
清楚到整个世界都在真与幻之间摇摇晃晃起来。</p>
我看到他伸出手来，看到风又吹起他的龙袍，只是这次不再宽宽大大的。</p>
多年不见，他好像胖了。</p>
我好像也变小了，还是六岁的模样，因牙齿不齐而不敢张嘴。</p>
而他，似乎不再冷眸看我，而是远远地伸出手，连嗓音都变得温柔，他说：“早儿，朕来接你了……”</p>
他来了？</p>
他来了！</p>
我终于忍不住笑了，轻快地奔向他，遥遥地奔向他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