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沉的夜色笼罩着皇宫。</p>
万寿殿内外灯火通明，如同暗夜中的一团地狱烈火，燃烧于重重白骨之上。</p>
雁安宁从软轿中下来，只见段皇后的步辇停在前方。</p>
宫人们远远退在宫道两旁，他们将自己隐入夜色，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万寿殿中的恶意吞噬。</p>
段皇后独自立在阶前，仰头望着顶上的牌匾，前方敞开的院门如同恶兽大张的巨口，衬得她单薄的身躯越发羸弱。</p>
雁安宁走了过去。</p>
“姐姐。”她轻轻唤了一声。</p>
段皇后回首。</p>
她看见她，目中泛起一丝涟漪。</p>
“安宁。”段皇后朝她伸手。</p>
雁安宁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，两只纤细的手握在了一起。</p>
段皇后的掌心冰冷，雁安宁并不比她暖和多少。</p>
两人用力握了握彼此的手指，雁安宁看见段皇后的嘴唇无声动了动。</p>
她说的是：要活着。</p>
雁安宁定定注视着她，微不可见点了点头。</p>
皇帝传她到万寿殿侍寝，前去梧桐苑的太监催得急，脱口说出“皇后也去”的话来。</p>
雁安宁不用细想就能猜到皇帝想做什么。</p>
皇帝的打算令她恶心欲呕，当她看到段皇后时，更是涌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恨意。</p>
走上台阶，她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。</p>
今晚她特意做了一番打扮，除了没带那把易被看出用途的小弩，她头上插的，腕上戴的，有好几样都是飞镜轩打造的暗器首饰。</p>
可这些还不够。</p>
雁安宁过来的时候想了一路，她没法判定万寿殿中会发生什么，皇帝是个疯子，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。</p>
面对这样的疯子，她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，她唯一要保住的只有段皇后。</p>
从她入宫的第一天开始，段皇后就偷偷照拂于她。</p>
正如段皇后不忍她受辱，她也同样不愿段皇后受到伤害。</p>
她在来前叮嘱过阿韭，倘若今晚她不能回梧桐苑，阿韭就要从地道出去寻她外公江汉之。</p>
到时无论江家是否准备妥当，他们都得马上离开京城。</p>
虽然这样一来会影响她后面的计划，但真到那时也顾不得许多了。</p>
“慢着。”</p>
侍卫在院中拦下她与段皇后：“请皇后娘娘与雁昭仪取下你们佩戴的首饰。”</p>
段皇后停下脚步：“这是谁的命令？”</p>
侍卫讪讪：“为了陛下安全，请皇后娘娘见谅。”</p>
皇帝今日在殿中发疯，侍卫与宫人都不敢上前，但越是哪些，他们越不敢放松警惕。</p>
皇帝一次召来两人侍寝，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，但那时皇帝可不会动不动就杀人。</p>
段皇后与雁昭仪虽然是弱女子，但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，她们头上的簪子扎起人来未必不比刀疼。</p>
侍卫为了自己的脑袋着想，硬着头皮拦下两人，要求她们除去首饰。</p>
雁安宁与段皇后对视一眼，心知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，万一惊动殿内的皇帝，后果更难预料。</p>
她朝段皇后点了点头，率先动手，拔下头上的金簪。</p>
不到盏茶工夫，两人身上的首饰尽已除去。</p>
侍卫似乎还不放心，又命宫女上前，仔细检查了两人的衣裳暗袋。</p>
待他确认两人身上再无可致命的利器，这才朝两人一拱手：“皇后娘娘，雁昭仪，卑职职责所在，还请见谅。”</p>
说话间，他脸上露出几分怜悯。</p>
他这两声唤得真心实意，倘若今晚两人能活着出来，他就不算得罪了她们，倘若出不来，他更希望她们的冤魂别来找他。</p>
段皇后与雁安宁未作理会，并肩走进大殿。</p>
刚一进去，就见明亮的大殿中躺着两名妃子，一人倒在血泊中，不知是否还有气，另一人衣衫不整躺在一旁，身上虽无血迹，却两眼紧闭，生死不知。</p>
雁安宁足下一顿，就听身后的殿门轰然关上。</p>
一时间，院外的动静遥不可闻，大殿之中更是寂静无声。</p>
“过来。”</p>
皇帝阴冷的声音在重重帐幔后响起。</p>
雁安宁捏紧手指，与段皇后一同走了过去。</p>
来到内室，只见皇帝半身赤裸，身上披了件龙袍，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剑，大剌剌坐在床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