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近子夜，一支大军朝漳水的方向前进。</p>
一列列长长的队伍如同巨蟒在荒野上游走，士兵手中的火把在黑暗里绞成一股洪流，随着大军的步伐悄无声息地前行。</p>
一名瘦脸汉子骑在马上，行在队伍中央。</p>
他身着暗红衣袍，外罩明光铠甲，胸前的圆护打磨得极其光滑，在火光下如镜子般反射出耀眼的光华。</p>
前方不远处露出一堆高低起伏的阴影，仿佛一段残垣断壁。</p>
“裘将军，”一名副将策马而来，“前面就是漳南城了，往前再行十里，就到了漳水南岸。”</p>
裘图抬手摸了摸右颊，他颊旁有一道凸起的伤疤，仿佛一只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沉的气息。</p>
“传令给前军，命他们加速前进，天亮之前，我要看到漳水南岸立起全军的营寨。”裘图冷冷道，“我要让临漳城的人一觉醒来，就被我平阳联军的旗帜吓破胆。”</p>
一炷香后，大军经过了废弃的漳南城。</p>
裘图朝道旁的废墟望了眼，那些碎石瓦砾如同残破的肢体，无声地散落在黑暗的荒野上。</p>
裘图只觉脸上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，他挠了把脸，手指触到的伤疤令他心底窜起一丝刺痒。</p>
他永远都记得这道伤从何而来，他是后平的猛将，一生从未败过，直到遇见百里嚣。</p>
可即使是百里嚣，也没能杀得了他。</p>
裘图眼中闪过一抹混杂着仇恨和疯狂的兴奋。</p>
当年在许州是他大意，被叶家人带着西南军杀了个回马枪，而如今他带着大军卷土重来，要让西南军也尝尝城破逃亡的滋味。</p>
他会带着这支军队碾平临漳城，一路北上，将西南军的人马吞食干净。</p>
然后，他会杀到雍陵，与百里嚣再来一次面对面的死战。</p>
后平国主答应过他，只要他拿下西南，他将会得到包括雍陵在内的一半地盘作为封邑。</p>
到了那时，他会在雍陵竖起一根百尺长的旗杆，将百里嚣的人头挂在上面，让所有人经过时都能看到，那是他的手下败将。</p>
裘图想到此处，轻轻笑了笑。</p>
笑容扯动脸上的伤疤，如同一只蜈蚣张开密密麻麻的腿脚。</p>
临漳城内，万籁俱寂。</p>
雁安宁推开窗户，将月光放进屋内。</p>
今晚宾主尽欢，回房已是很晚，她并无睡意，索性点起蜡烛，在桌上铺开纸笔。</p>
刚提笔写了几个字，就听窗外有人道：“这么晚了，怎么还没睡？”</p>
雁安宁骤然听见人声，吓了一跳，笔锋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。</p>
她抬头望去，只见百里嚣站在窗外，半倚着窗框看她。</p>
雁安宁长长呼出一口气，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，瞪他一眼。</p>
百里嚣摸摸鼻子，自知理亏：“我见你房中亮着灯，就过来瞧瞧。”</p>
雁安宁放下笔，没好气道：“你进我的院子，不会先敲门吗？”</p>
“习惯了。”百里嚣轻咳一声，“再说这么晚了，若是敲门，难免惊动院里的丫鬟，她们不是你身边人，我怕有人多嘴惹你不高兴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