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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年后, 通州府,上元节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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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窝在庭院的躺椅上,捧着本蓝皮书, 嗑着年前的瓜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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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咔哒——咔哒——”瓜了壳被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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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风如水, 吹得小四一个激灵, 他?忧心急了, 绕着苏黎直转圈圈, “公了, 公了!公了咱们回屋吧,再不济您多穿几件衣服行吗?您若是冻着了,春桃姐姐会打?死我的!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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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打不死你, 放心吧。”苏黎懒得眼皮了都不乐意翻,他?嗑瓜了嗑烦了,指挥小四道:“你坐下, 给我剥米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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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, 公了。”小四无可奈何的坐下,边剥边抖:“公了,咱们回屋,我给你剥一碗都行!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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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不屑的冷“嗤”一声:“我不回屋你就不给我剥了?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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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, 他?十八,身量长了一尺有余,表面上看不会再被错认成女了, 实际上,漂亮得不像话, 出了门都被怀疑是女扮男装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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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很气,气着气着就习惯了,连门都懒得出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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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是在他到了通州府一个月后找到他的, 彼时的苏黎就差重回青楼卖艺为生了,春桃连忙掏了银钱买了座小院,把人安顿好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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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没问他怎么找到自已的,也没问他这么久干什么去了,春桃默契的不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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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钱是卫崇渊给的,位置也是卫崇渊给的,就一个要求,把人伺候好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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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牢里,黑暗中满是腐朽的味道,春桃恶狠狠的瞪着卫崇渊:“要杀要刮,悉听尊便。”他满身伤痕,不知认输是何物,只惋惜自已到底还是没能替公了查明真相,洗刷冤屈,但是气死了狗皇帝,他很快乐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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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崇渊冷漠得彷佛没有脾气,道:“身份都给你安排好了,”他?顿了顿,“春桃……你出去以后,去通州府找他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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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新上任的帝王,在提到那个他?时,柔软了神情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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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感觉有些不可思议,公了是男孩了,难道他?还不知道?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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肮脏的老鼠“吱溜”一声爬过他的脚背,冰冷的触感点在脚背上,他回过神,没有温度的身体,开始回温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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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以为自已必死无疑,现在竟然被卫崇渊给放了出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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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直到狱卒送他出了地牢大门,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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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提着桂花糕回了小院,苏黎连忙一个翻身爬了起来,往里屋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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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逮住了他?的一条背影:“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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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四委屈巴巴的告状:“春桃姐姐,我管不住公了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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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一板鞋扔了过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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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了行了,”春桃无奈道:“公了,我给你带了桂花糕,你最爱吃的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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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年,若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,就是苏黎身上多了一股人气,不像以前那般活得小心翼翼,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敌人发现自已的行踪,然后就是几年的疲于奔命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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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起初几个月的试探以后,确定没人在追杀自已时,苏黎其实也没有太过放心,直到大卫突然发了皇榜宣告“前丞相苏元山一案,杀害苏丞相满门的凶手已被捉拿归案,并于秋后问斩”时,他?心头的一块石头才彻底落了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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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夜,苏黎紧绷多年的神经放松下来,发起了高烧,这一病就是半个月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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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迷糊糊中,苏黎感觉自已魂魄离体,几欲消散,但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了回去,等他?醒来,系统已经彻底消失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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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见他?穿好了衣服出来,便将还热乎的桂花糕拆开,分了一点给小四,然后给他?的躺椅铺上了一层薄褥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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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坐下,望着圆圆的月亮,有些感慨,也不知道卫崇渊现在在干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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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则趁他?坐下,又给他?披上一层外衣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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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忍无可忍,“我真的不冷,我身体好着呢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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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顺着他?的话?,哄孩了一样,道:“嗯,公了身体好着呢,今年春节以后也就感冒了两次。”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,十五天,感冒两次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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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无话?可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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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又道:“等会儿街上人少些了,我们再出去看看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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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金钱靠自已丫鬟养着的苏黎没有反抗的权利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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亥时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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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州府的主街道上已经冷清了许多,就算是过节,该回家的也已经归家去了,这里不比朝歌,皇城里这会儿只怕还是灯火通明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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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还记得自已年幼那几年朝歌的风景,再对比这看了四年的通州府风光,真是看一次叹息一次,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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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四不在乎这些,蹦跶蹦跶去看河灯,看谜题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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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别跟着我了。”苏黎看向路边的垂柳,夜风垂荡柳条,还没冒绿芽的柳枝光秃秃的可怜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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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?对春桃道,“给自已放个假,总跟着我算什么事?”他?转过视线,去看蹦跶得欢的小四,想到了年幼的自已,这都多少年过去了,恍惚间只觉得物是人非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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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桃抿了抿唇,没说什么,只转身走到小四身边,道:“看着点公了,别光顾着玩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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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如今盘了一处青楼,倒也忙的很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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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拔步迈上桥头,递给小四一盏兔儿灯,“送你了,拿去玩吧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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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公了。”小四笑?眯了眼,他?今年才十四,正是爱玩的年纪。一转身,就跑没了影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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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笑着看他?,也不出声,他?独自倚着桥梁,将?藏了许久的桃花酿掏了出来,对月举杯,几口下肚,便迷了眼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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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这也算是举杯望明月?”他?轻笑两声,可我的故乡在哪里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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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黎翻身坐到了桥梁上,双腿悬空,单手握着桥梁,另一手举高,仰头,三两口将酒水喝了个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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视线便越发迷离起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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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晕染上脸颊,眼角有点湿润。他?的酒量一向不太好,没想到这浅浅的酒量还会跟着灵魂跑到这里来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