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华姑姑的视线越过倒垂的柳枝，眯起眼，轻声道：“是大太太，还有汤嬷嬷，还有外院老太爷的人。欸，竟不料老太爷这般着急，今日便要将大太太送去家庙，大太太的病尚未养好呢。”</p>
石桥上，大太太郑氏猛地翻过栏杆，朝河里跳。</p>
仆妇们大呼小叫拉住她。</p>
郑氏哭道：“一辈子的体面没了，你们别拦我，让我死了干净，好过活受罪！”</p>
她的丫鬟背个半人高的大包袱，扯着郑氏哭道：“太太，您是国公夫人，您有大爷、二爷和八爷，还有姑娘，有大少爷，求您保重自己个儿，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接您回来的！”</p>
丫鬟话里的意思很明白，老国公和太夫人年事已高，没几年活头，等他们都死了，长房成为国公府的新主人，郑氏自然可以接回来。</p>
郑氏听了，方稍稍安心，心知周围有许多看她笑话的各院子眼线，便掩了袖子，匆匆步下石桥，不再寻死觅活。</p>
施窈提起裙角，柳华姑姑一把拉住即将奔跑的她，叱道：“不准去凑热闹！”</p>
施窈忙笑道：“我不是凑热闹，大伯母出府，无人相送，我去与大伯母告个别。”</p>
柳华姑姑铁面无私：“不准去！”</p>
施窈撒娇：“姑姑！”</p>
“不行！”</p>
施窈跺脚：“姑姑！”</p>
柳华不理她，拖着她朝关雎院去：“不准就是不准，你已从此事中抽身，何必去落井下石，徒惹一身恨。别忘了，长房还有人呢。”</p>
施窈无奈：“姑姑，我真不是去落井下石的，大伯母一人孤冷离府，好生可怜，我去告个别而已。</p>
我又不是赢家，反倒被牵连名声，我有什么好落井下石的。姑姑你瞧，七哥院子里的那个大丫鬟，叫怀夕的，她都去了！”</p>
柳华姑姑只是不理，狠狠掐灭施窈凑热闹的心态。</p>
施窈频频回头。</p>
恐怕这是她与大伯母最后一次见面了，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，甚是遗憾。</p>
大伯母不能继续陷害她，从此要青灯古佛常伴，想必也十分遗憾吧。</p>
她只是看看落水狗，又不是痛打落水狗，柳华姑姑怎能如此不信任她。</p>
*</p>
郑氏出府很突然，各房的主子中，只有傅南君匆匆赶来，亲自送她，别的院子只有丫鬟或嬷嬷半路听到消息来送。</p>
待主子们得到消息时，郑氏已被送走，徒留怅然。</p>
郑氏登上马车，瞥到周围指指点点的路人，既羞耻，又愤恨。</p>
她是高高在上、雍容富贵的国公夫人，怎么就落到了今日之下场？</p>
施窈一定是有问题的，国公府所有的灾难，都是从她入京的那一天开始的。</p>
可是，老太爷和老太太私心过重，不肯信她。</p>
三房动作频繁，想必施明奎已与长房离心，正想法子报仇。</p>
次子施明玮庸碌无能，三子施明晖瘸了一条腿，前程无望，长子施明武又不在京城，三房若蓄意报复，明玮和明晖该怎么办？</p>
谁来保护她的儿子？</p>
郑氏猛地冲出马车。</p>
汤嬷嬷面无表情，和几个婆子站在马车外面，微笑道：“大太太，该启程了，请坐好，莫摔着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