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鹊华并没有想太久，起身去追马车。</p>
沈长梨疯了似的打马奔跑，她心里像着了火，她要去问个明白，他为何要带走傻子？为何要杀掉桃花堡上百人口？他若真想要她，何必绕这么大弯子，费如此残忍手段。</p>
她心口堵得难受。</p>
一口气跑回流马县城门前，沈长梨跃下马，没想城门已经关闭。她便将马拴在一棵大树后，自己也隐在树下，眼望着城门方向。</p>
离天亮不足三个时辰了。</p>
若此事萧衍想让安歌随黑豹军一起入京，那安歌的马车必回到这里。她如今是抄近路回来，算算时间，他们的速度不会比自己快。</p>
她让李鹊华去追安歌的马车，就是怕萧衍将他们再送往别处。有李鹊华去追安歌，她放心。她最重要的目地还是找萧衍算账。</p>
她心情复杂至极。</p>
轻轻合上眼，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曾经的点点滴滴，她理不清自己的心绪，总之，烦躁至极。</p>
大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，她听到马车声猛然睁开眼。</p>
果然是安歌的马车。</p>
只是随行的兵将少了不少，而且慌里慌张。</p>
到了城门下，也不知领头的兵将对守军说了什么，沈长梨只听得‘殿下’二字，那城门便轰然打开了。</p>
她深了眼，咬着唇，将萧衍恨的牙痒痒。</p>
曾经几何时，他带着她飞驰去追一只信鸽，半夜回来时，守城的兵将见到他，直接就打开了城门。</p>
如今，如出一辙。</p>
天刚蒙蒙亮的时候，她从马鞍上拿出自己的包袱，换上新衣，脸上的黥刑没有了，她再百无禁忌。之前，她将那假黥刑揭开时，看到过自己的真容，比之前更加灵动漂亮。</p>
之前因为贴了假面，眼睛虽大，但眼角是耷拉往下垂的，貌不惊人，甚至还有点不美观。但如今她饱满的额头大大方方的露出来，再穿上便衣，活脱脱一个美少年。</p>
她牵着马进入城门，佯装是仰慕靖王殿下，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参军的。昨夜因误了时辰，城门关闭，未能进城。半夜看到一辆马车，看着像是黑豹军，不知可否是靖王殿下的马车？</p>
守城的兵将听到靖王二字就两眼放光，骄傲地点点头，“那自然是靖王的马车，来人的马车报了靖王的名讳，拿着靖王的令牌，错不了。”</p>
沈长梨涎着笑脸道谢，转过身，脸就寒如冰川。</p>
果然是萧衍。</p>
这个可恶可恨的家伙！</p>
她没有急着直接去别苑，而是进了一间茶楼。</p>
要了一壶早茶和糕点，慢慢坐着吃，却竖起耳朵听。</p>
流马县百姓有喝早茶的习惯，这才天刚亮，茶楼就坐满了人。</p>
“听说了吗？昨天县衙监牢的那场大火将老狱头给烧死了，听说还有靖王殿下宠妾。她犯了事，靖王故意将她关进牢里吓吓她，没想，天灾人祸，竟然就这么命苦。”</p>
“唉，最苦的还是咱靖王。好不容易有了个女人，犯了事，在屋里惩罚惩罚就算了，何必还要关牢里？如今这一场无妄之灾，不知他后悔了没有？”</p>
“能不后悔吗？听说襄王殿下和玉侯爷都去了，都替他惋惜呀！”</p>
“那个宠妾也知足吧！尸骨已经入殓，靖王还要将她抬入靖王府……啧啧，靖王殿下真是深情厚义，一个妾室，没有埋入乱葬岗，还要正式入靖王府，这该是多大的荣宠啊！”</p>
听到这里，沈长梨重重将一杯早茶顿在桌子上。</p>
宠妾？</p>
你们全家都是宠妾！</p>
娘的，萧衍，竟然给她安了这么一个令人不耻的名份。</p>
她吃过早茶，就奔向别苑。</p>
没想别苑已经换了守卫，并不是黑豹军，一打听，据说靖王殿下昨夜因悲伤过度已经带着宠妾的尸骨回城郊大营了。今早就会开拔离开流马县。</p>
沈长梨一怔。</p>
那若是如此，安歌进城后去了哪里？</p>
她想再细打听，却再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。</p>
她犹豫要不要去钻那个狗洞，街上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，潮水一般向一个方向奔。</p>
“快去看，靖王殿下拔营回京了。”</p>
果然，呜呜的号角声高鸣不止，看来萧衍回京的时间提前了。</p>
难不成昨夜安歌被带入城，只是障眼法？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他，他早被带去京郊大营了。</p>
沈长梨拔腿就随着百姓往城门跑。</p>
果然，一辆辆装着粮草和器械的畜力车先行驶上官道，随后一列列穿着整齐甲胄的黑豹军威严地从各大营帐中鱼贯而出。</p>
想想上次初见他进城的时候的场景，如今他更受百姓爱戴。沈长梨挤在人群中，远远看着在黑豹军的簇拥下，那个男人一身玄色的锦袍，华美的披风招展，那神俊的容颜，全天下都找不到这么俊的。</p>
可惜，心全是黑的。</p>
他一人一马犹如天神降临，方一从军营中出来，四周的百姓都齐刷刷跪了下去。</p>
“恭送靖王殿下回京。”</p>
百姓是实诚的。</p>
听得出，都是发自肺腑的恭敬萧衍。</p>
沈长梨跪在人群中，心里氤氲的情绪无法言喻。酸甜苦辣，一瞬间全尝遍。</p>
萧衍高坐在大马上，寒锐的气质，冷的能冻死人。</p>
他竟然在原地站了许久，都没有动，也没有说话。将那天潢贵胄的姿态摆得十足。</p>
距离太远，沈长梨并未看清他的神态。想必他携被烧死的宠妾的尸骨回京，并不会有什么‘游子归家’的喜悦。</p>
沈长梨心里念着安歌，眼光便有些不安分，时不时地瞄着他。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，但一见到他，她心里还是有柔软得不行。</p>
她根本真正的恨不起来他。</p>
只要他将安歌归还给她，从此陌路，他走他的阳关道，她过她的独木桥。此生再不牵扯。</p>
沈长梨眯着眼想着，萧衍蓦地转过头，向她这边扫来。她心一突，本能地低下头。</p>
竟然心跳如鼓。</p>
明知道官道两边跪着黑压压的百姓，他根本不可能识出她。可诡异的，在他望来的那一刻，她还是躲避了。</p>
真是一物降一物。</p>
她天不怕地不怕，怎么偏偏就怕了他。</p>
她能将玉流觞，萧琏和萧颉都耍的滴溜溜转，唯独不敢耍他。相反，真正被耍的往往是她自己。</p>
沈长梨真想?自己一巴掌，暗骂自己一声：没出息。</p>
整个官道两边依旧鸦雀无声。</p>
时间缓慢道，沈长梨数着自己的心跳不敢抬头，直到耳边听到那一声熟悉的，“起身吧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