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着她纠结的神态，萧晋似乎已经习惯，冲她摆了摆手。</p>
“沈小郎不必纠结，有话直说，本宫受得住。”</p>
他似乎早已看开生死，好像不管她诊出怎样不好的病，他都能坦然接受。</p>
沈长梨冲他拱拱手，直言相告，“太子殿下，你得的不是肺痨，而是肺气肿。是一种呼吸系统的疾病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。”</p>
她没有说的是，肺气肿到了晚期，即便以现代的医术，最多也只能多活两年。当然，这话，她没敢说</p>
萧晋听到这样的诊断，愣了一下。</p>
好像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医名，但他听到‘晚期’二字，心里便明了。粗喘一下，他坦然地笑了。</p>
“沈小郎果然不愧是神医，能确诊本宫的病，真好。你是第一个敢对本宫说实话的人，萧老九的人，果然不一般。”</p>
李公公一听，湿了眼眸，虽然太子久病沉疴，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早就有了心里准备，可骤然一听沈长梨将太子的病说透了，李公公心里又喜又忧。他也听出了‘晚期’二字，那意思，他心里也透亮。</p>
“那，不知沈小郎可有好的医治之法？太子殿下身子贵重，陛下也曾说，只要有法子，举全国之力，也要将太子殿下的病治好。”</p>
李公公有些激动，心头还是怀着一丝希望。</p>
沈长梨有些为难，认真地看向太子，“若是太子殿下信得过，小子可为你施针，外加用药，殿下平日也可以药膳精养身子，相信假以时日，太子殿下定然能够病情好转。”</p>
她没将话说死，她不忍看到那双温暖的眼睛布满失望？</p>
有时候心病比真实的病魔更可怕。</p>
萧晋一听，眼眸闪过亮色，他依旧温和地笑着，“本宫自然信得过萧老九的人的，沈小郎尽管开方子，不必顾忌其他。本宫已是将死之人，你就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！”</p>
没想太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，虽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样，但心里却透着乐天知命的从容，让她甚是敬佩。</p>
或许他是安歌的生父，沈长梨从心里也发誓一定尽全力为他医治，即便只有两年的寿命，她也不想让他太过受罪。</p>
于是，她赶紧躬身施礼，“谢太子殿下信任，小子定然使出浑身解数为太子殿下祛疾。”</p>
“如此，多谢。”太子谦和地一笑。</p>
“若太子殿下再无其他叮嘱，请容许小子去为殿下拟方子。”</p>
萧晋看了她一眼，突然冲着李公公摆摆手，“你先下去，将屋内的人都遣走。”</p>
李公公大吃一惊，“殿下——”</p>
李公公似乎知道太子殿下要做什么，一张骇的煞白煞白的。</p>
“放心，本宫心里有数。”</p>
萧晋虽然病了，可做为太子的威严还在，李公公瞄了沈长梨一眼，不敢怠慢，手一挥，将屋内伺候的人都遣走。他自个也躬着身子退出去。</p>
待屋里的人都退出去，萧晋才笑眯眯地看着她，看着沈长梨浑身都不自在，她正要说话，不想萧衍突然低笑一声，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。</p>
“薇儿，现在这里没有别人，你告诉皇伯伯，你何时习得这一身医术？”</p>
沈长梨心惊肉跳，她颤抖着身子辩解，“殿下，你真的认错人了，我不是——”</p>
萧晋咳嗽一声，粗喘了几下，突然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幅画像递到她手里。</p>
沈长梨不解地看着他。</p>
萧晋并没有看她，而目光幽远，似是在缅怀故人，又仿佛在看着自己喜爱的女子，眸中皆是柔情。</p>
“当年本宫与昌王沈崇是同时在玉屏城遇到的你母亲——”</p>
一席话，让沈长梨瞬间瞪大眼 ，她急忙展开手里的画像，看到画中那千娇百媚的女子，眉目轮廓神态，简直与她长的一模一样，特别是眉间那颗痣，透着灵性。</p>
她胸口一窒，知道再瞒不住。太子并没有神志不清，而是心里透亮。</p>
只是他为何私藏她母亲的画像？</p>
难不成，他也对她母亲一见钟情？</p>
沈长梨慢慢将画像收好，一句话也不说，看到太子神思飘远，她故意不解地道。</p>
“太子殿下，这画像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？”</p>
太子缓缓转过头看她，眸中复杂至极，“你没发现，她与你长的极为相似吗？在我面前，薇儿不必再装，皇伯伯是不会害你的。”</p>
沈长梨将画像轻轻放到他床边，冲他施了一礼，“太子殿下说笑了，画中女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，怎会与小子长得像？而且，我并不是什么薇儿，我叫沈长梨，是靖王府的军医官。恐怕太子殿下真弄错了。皇太孙殿下也曾将我当成别人，可我真不是。”</p>
对这个病重之人说这样的话，沈长梨心里也不忍，可她绝不能承认，否则真要万劫不复。</p>
“薇儿——”</p>
萧晋脸上像是有了一丝血色，转身头看她，眼中迷蒙，像是又糊涂了，他伸出手，轻轻抓住沈长梨的腕子。</p>
“你可是怪皇伯伯，当年没能救下你的父母？你父王谋逆之事，疑点众多。皇伯伯曾在殿前求情，没想却一下子病倒了。两年多来，皇伯伯一日都不得好过，心有愧疚，你母亲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，没想——”</p>
说着，萧晋似乎情绪激动，俯在床边，一下子又狂咳起来。</p>
沈长梨赶紧上前，轻拍他后心为他顺气，“太子殿下若是愿意，小子可为你施针，以减缓病痛。”</p>
太子粗喘着摆摆手，突然‘哇’地一声喷出一口血，沈长梨再受不住，直接拿过医箱，让太子殿下斜倚在床头，解开他的寝衣，将针扎在他后背肺俞穴上。</p>
太子粗喘了几口，似是缓过来，又接着道，“你与云骥的婚事，是本宫求的母后，自小便为你赐下的，并不仅仅是因为明慧大师的一句话，本宫是真心想善待你——</p>
本宫绝不相信你父亲会勾结北黎叛国，可证据确凿，那些书信也确实是从你父王书房中搜到，你父王的笔迹，本宫不会认错——本宫想了两年，这件事太过蹊跷，事急从权，只能先救下你。”</p>
沈长梨心头一跳，李鹊华不是说，是前昌王用免死金牌救下的她吗？难不成，这里面还有太子的功劳？</p>
现在看来，她确实来对了，太子确实是突破口。</p>
只是她怎敢承认？只能顺从地听着，一句话都不敢说。</p>
她默不作声，也是希望太子能说出更多的内情。</p>
谁知，太子说到这里却不顺着往下说了，而是认真地看着沈长梨。</p>
“薇儿，我知道云骥做的不对，他不应该娶沈海的女儿，他应该遵守婚约，等你从边疆回来——如今，父皇已经去了你所有的罪责，现在你回来了，可愿再嫁他？你放心，他若再敢悔婚，本宫就废了他皇太孙的资格——”</p>
沈长梨听的冷汗涔涔，嫁萧云骥？她疯了才会嫁他。</p>
抿抿嘴，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，“太子殿下放心，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你，这一针，你可有觉得胸口轻快些？”</p>
萧晋一怔，目光看向沈长梨，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，笑着点点头。</p>
“明白了，终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，薇儿以后想怎样，本宫不再拦着，也不会再勉强，云骥终归是配不上你......”</p>
沈长梨觉得再让太子殿下说下去，她估计都不要回靖王府了，不被杀头，也差不多了。</p>
“太子殿下，说了那么多话，不如歇一歇？小子给您开个方子，您先吃着，若是见好，回头，我再送些药膳的方子。总归，尽量减轻您的痛处，让您身子尽快好起来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