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长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寝宫的。</p>
前昌王府的案子已经烟消云散,一百多个脑袋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身体上,现在连证据都没了,她要如何才能翻案?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,沈长梨看着手里金光灿灿的太子令牌,心情沮丧至极。</p>
不知李家得知这个消息,又会做何感想?</p>
金银如流水一般流进刑部,只得到需要太子令牌的消息。结果,卷宗还被烧了。刑部的人,明知前昌王的卷宗不在了,却始终不肯告诉李家。只贪婪地收银子,简直可恶至极。</p>
沈长梨垂头丧气地钻进马车,眼前魅影一闪,紧随她其后,又钻进来一个人。</p>
她吓了一跳,待看清面前的人,她抚着胸口恼怒道,“玉侯爷是鬼吗?来去都无声。”</p>
“哼,本侯就倚在马车旁,偏沈小郎看不见。这是怎么了?跟丢了魂似的。”</p>
沈长梨一愣,瞧着他一袭大红的锦衣,性感嫣红的唇,那歪斜慵懒的姿态,妖艳又绝色的容颜,脑海里浆糊了一下似又立马清醒,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。</p>
对了,当年除了太子,也就是他亲自经历过前昌王府的案子,据说当年还是他奉命亲自抓的人,并将人都关在皇城司的大狱里。从始至终,他都参与,应该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。</p>
嘴角慢慢咧开,从没有像如今这般看到他这般高兴过。</p>
就像绝处逢生,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一顿美味大餐。</p>
她这难得沁心一笑,却把玉流觞给笑得愕住了。</p>
但玉流觞是何许人也?片刻的愣怔后,他似乎就看透了沈长梨的心思,妖艳的眸子一眯,勾了勾唇,“沈小郎一看我就笑,看来本侯来得正是时候。”</p>
沈长梨尽量压住心头的狂跳,不紧不慢地坐到了他的边上,待马车启动后,她才抱着臂懒洋洋地道,“玉侯秀色可餐,小子见到你,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了。”</p>
玉流觞嘴角近乎完美的笑容,彻底绽放开来,“别说小的,你现在可是桐郡主的准夫婿,太医院正六品的右院判,也是有身份的人了,再如此自谦,本侯就浑身不自在了。”</p>
沈长梨翻了个白眼,“这京城中还有让玉侯爷感到不自在的人?我瞧着你是最肆无忌惮的人了。除了老皇帝,恐怕整个京城都被你踩在脚下。说吧!找我何事?”</p>
有些人就是欠收拾,你好言好语,他不习惯。你冷言冷语讽刺加挖苦,他反而浑身都舒坦了。这叫什么?这就叫贱。</p>
“怎么,没事就不能找沈院判了?”玉流觞懒洋洋地与她打太极。</p>
沈长梨突然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,“玉侯爷是得了脓疮?还是绝症?本官虽无他长,就是会治一些疑难杂症,特别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病,青梅花柳之类的,不知侯爷得的是哪一种?”</p>
她故意靠近他,板着脸,一本正经的样子,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,“说吧!讳疾忌医最要不得,放心,本官一定会为侯爷保密的。”</p>
她这一欺近,一郑重,就好像玉流觞真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似的。</p>
玉流觞妖艳的眸子一眯,盯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,突然心头一悸,随后嘴角也咧开了笑。</p>
“啧啧啧,本侯阅人无数,还真就没见过沈大小姐这般机灵有趣的。这么有趣的人儿,若是随了本侯该有多好啊!”</p>
被反调戏了?</p>
一般情况下,沈长梨会嗤之以鼻,可她现在却动弹不得,因为这妖孽的白皙的手指正捏着她光滑的下巴,她的身子就像被点了穴,一动都不能动。</p>
“侯爷这是做什么?下官可是有妇之夫,小心桐郡主找侯爷麻烦。”</p>
玉流觞完全不看她恼怒的眸子,微微俯身过去,精实的胸膛抵着她,将挤压在马车壁上,手指也没有收回去,反而伸出另一只手,揭了她头上的毡帽,拔了她的木簪,抚了抚她如瀑般乌黑的长发,有些迷醉地道。</p>
“沈大小姐,本侯真的有些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你了,这可如何是好?”</p>
沈长梨乌黑的眸子一眯,她承认,她是喜欢美男。尤其是像玉流觞这般妖冶美艳到极致的男人,简直就是尤物。可是这一刻,在听到他妖魅的深情表白时,心里真的没有半点涟漪。尤其在他那只杀过无数人手指摩挲下,她身上一阵恶寒,心底翻涌,恶心的都快要吐了。</p>
“能得侯爷青睐,小子应该感到很荣幸,可惜,我从侯爷身上看到的除了鲜血淋漓就是冤案无数。侯爷恐怕晚上也睡不着觉吧?那无数的冤魂恐怕都会来向侯爷索命——侯爷这样的人,恐怕只配与孤魂野鬼为伍。”</p>
玉流觞手一动,松开她的下巴,她浑身气劲一松,也能动了,“沈大小姐可不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吗?死过一次的人,不是与本侯正相配?”</p>
沈长梨心头一震,她哼一声,故作轻松地又拿簪子绾上头发,戴上毡帽,身子却坐得离他远了些。</p>
“当然得承认,除上我上述说的那些,侯爷身上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,最起码玉侯爷这一身大红的锦衣着实漂亮。可我还是喜欢我家爷那样的男人,威武方刚,坦坦荡荡,这才叫真男人。”</p>
沈长梨话里话外都在说,他不是真男人。</p>
若是换成其他男人,定然会火冒三丈,即便是萧衍被损了男人尊严,也是会黑着脸来收拾她。可偏玉流觞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,无论她怎样贬损,他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。他坐正了身子,又抽了他薄薄的长刀把玩着,嘴角噙着一抹笑,瞄她一眼。</p>
“沈小郎是真不识男人,更没眼光。”</p>
这算是他挽回了男人的颜面吗?</p>
沈长梨也见好就收,笑嘻嘻的,“是是是,都是小子一叶障目,不识泰山真面目。玉侯爷你是玉树临风妖孽横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,西方不亮东方亮的大圣人,这样可好?”</p>
沈长梨一通乱夸,直接将玉流觞给噎住。</p>
“大圣人?太肉麻。你还是叫本侯玉妖精好了,这样听着更顺耳。”</p>
他难得黑了一张俊脸。</p>
“哈哈哈——”沈长梨再忍不住,笑得前仰后合,指着他,“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,你就是一只妖精——”</p>
就这样一路笑闹着很快到了靖王府。</p>
沈长梨也没想到,她与玉流觞还能这般相处,他果真是受虐体质,好话对于他这个大恶人来说,太逆耳。反而是那些不太雅观的绰号,正入他的心。</p>
“阿梨,阿梨,出事了——”</p>
马车刚停下,就见红绫急火火从门内跑出来迎上来,看来是早等在那里许久了。</p>
红绫是个直心眼的姑娘,一切阴晴都表现在脸上,沈长梨见她脸上是罕见的慌乱和焦急,心下一沉,急忙跳下马车。</p>
“慌什么?不是告诉你,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?喘口气,慢慢说。”</p>
“是桐郡主,她,她出大事儿了——”红绫一把抓住她,嘴里语无伦次地嚷嚷着,一抬眼突然看见玉流觞也从马车里钻出来,她眼一瞪,直接咬紧了嘴。</p>
沈长梨自然知道靖王府的事,自然不好让外人知晓。她二话没说,扯着红绫就往府里走,她感到红绫的手都是哆嗦着,心底的不安更甚,实在没忍住,沈长梨扭头瞅了瞅懒洋洋跟在后面的玉流觞,压低声音问红绫。</p>
“桐郡主究竟出了何事?瞧你慌成这样?”</p>
红绫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,脸子红了红,似乎有些难以启齿,“桐郡主她——与我哥在屋里发生了那事,我娘都急疯了,让我在府门口守着,说是见到你赶紧将你带到凌霄院——”</p>
沈长梨脑子‘嗡’地一声,“你说什么——”</p>
凌霄院,气氛很诡异。</p>
沈长梨赶到时候,就看到凌霄院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,各院的婢女婆子黑压压一大群,还有一群府卫守在那里,她眉心一皱。</p>
萧衍没有娶王妃,府里除了李夫人,根本没有主事的人。如今他也不在府中,出了这样的事会议论纷纷不奇怪,可为何,桐郡主一出事,所有的婢女婆子都围在这里?她们是如何得知的消息?</p>
沈长梨不善地瞟了那些人一眼,就在红绫的带领下,沿着她们让开的道,疾步迈入桐郡主住的内室里。</p>
一入内,她顿时惊住了。</p>
情况比她预想的更加糟糕。</p>
雷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,低垂着脑袋,脸上明显有几个巴掌抽过的红印,见她进来,他抬了一下头,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迷茫的愧疚。屋子里其他的人,除了伺候萧桐的几个贴身的婢女,还有蓝玉儿和几个小白羽卫,李夫人正坐在床边搂着萧桐,正拿着帕子为她擦泪,并细心地安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