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知道，鬼魂能做的事，比人少多了。”陆景沉声道，“我相信，他已经尽力了。为了能让自己的魂魄长留于此，他便开始帮助邻人，因为凡人许愿必有愿力，鬼魂吸收的愿力越多，魂魄的灵力就越强，越能长久地陪伴在妻子身边。”</p>
“可惜，他帮了那么多人，到头来大家都忘了他的恩惠。再没人来拜酒神，他也要走了。”</p>
“可是，他等到了她，不是么？”</p>
陆景抬起手，在闻茵头顶上挠了挠，像宠溺一只小猫那般。</p>
闻茵将下巴抵在膝上，望着河水出神。</p>
“行之，我常常想，世间最苦就是离别。”她幽幽道，“佛家有四苦，爱别离，怨憎会，求不得，放不下，说到底，都是离苦。一曰离人，二曰离心。可正是因为这样，每当见到执着执手的人，我才会痛彻心扉。”</p>
身边之人沉默半晌，没有言语。</p>
直到不知何处飘来孔明灯，点点昏灯朝着天上繁星飞去。他方才沉声道：“碧君，其实我也是一样。”</p>
“嗯？”她转头看向他。</p>
“哪怕天地间仅剩我一缕残魄，也要尽力护你现世安稳。”他的语气淡然而笃定。</p>
她怔了半晌，面庞无声滑过泪，口中却打趣他道：“你还说不悲不喜方是红尘炼心的正途呢，原来都是骗人的。”</p>
说完这话，又忍不住靠在他肩头，一任泪水无声流着。又过了少倾，竟干脆钻进他怀中，只把湿热的委屈吹满襟怀。</p>
* * *</p>
翌日，闻茵和陆景辞别酒旗镇，要重新上路，往楚州老家去。</p>
木知老人拉着小石头前来送行。</p>
孩子尚且年幼，而木知老人已是古稀之年，照顾不了他多久。陆景弯下腰，将手轻轻搭在小石头肩上，温言问道：“小时候，你愿不愿意去京城学本事？”</p>
“去京城？何处门下学本事？”小石头问。</p>
“钦天监，靖岁司。”陆景道。</p>
小石头偏着头忖思片刻，笑着说：“我愿意！不过，我要先为祖母守灵三年。”</p>
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陆景笑了，“三年之后，我派人来接你。”</p>
木知老人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陆景，道：“相公，这酒葫芦跟了我大半辈子，送给相公留作纪念。”</p>
陆景唇角微微一勾：“谢谢老人家，我平日不喝酒，但也有必须要喝的时候，这酒，便留待那时吧。”</p>
他将酒葫芦接过来，背上背上，如同行走江湖的侠士。</p>
依依惜别后，陆景和闻茵继续往楚州走。经过此地县城时，陆景去了一趟县衙。</p>
他一进去便屏退左右，关上大门将那县令训斥了一番，县令头顶着国师的印信，一动不动地跪了大半个时辰。</p>
闻茵在衙门外一边啃着烧饼一边等，桌上放着那诱人的酒葫芦。</p>
行之说他总有不得不饮酒的时候，究竟是什么时候呢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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