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天气还有些炎热,院子里草木渐渐开始泛了黄。</p>
方琳薇沿着干燥的小路去了苏柠的院子。</p>
这院子,因为寻常人员往来甚少,秋天又是杂草猛长的季节。方琳薇一路走过去,竟是让杂草将鞋子给全部淹没了。</p>
方琳薇只觉得有些凄凉,曾经,这个衡青院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,现今却是门雀可罗。</p>
她领着翠儿,直接推开了紧闭着的院门,厚重的木门发出来吱呀的响声,在原本安静的院子显得格外的突兀。</p>
云儿听到了声响,忙提着裙摆朝着门口看来,见到是方琳薇来,激动得竟是嘴角有些发颤。</p>
“姑……姑娘,您怎么来了?”</p>
云儿有些小声的问,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抖。她们这个院子,已经有两年多不曾有正经的主子来过了。</p>
如今这方家是云姨娘当家做主,虽说她从来没有苛待过苏柠,可耐不住总有见风使舵的丫头婆子会轻贱了他们。</p>
“我来看看太太。”</p>
方琳薇淡淡的说。她觉得,自己既然能放下来与苏家人的那点恩怨,对于自己的母亲,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?</p>
“太太正在礼佛,这会子应该结束了,奴婢这就带姑娘过去。想必太太见了姑娘,定然会高兴的。”</p>
云儿领着方琳薇进了院子,一路朝着西厢走去,那里的厢房,竟是被苏柠改成了一个小佛堂。</p>
苏柠竟是开始礼佛了?谁能想得到,曾经那个自诩高门贵女,眼高于顶的人,如今竟会愿意静下心来吃斋念佛了。</p>
礼佛好啊,礼佛的人戾气没那么重,对苏柠这种人来说,能静下心来礼佛,总好过跨出这道门去惹事生非要好得多。</p>
“太太,姑娘来看您了。”</p>
云儿在屋外喊了一声,方琳薇朝着佛堂里看,便见苏柠一身素衣,头上更是只插上来一支素净的银簪子。</p>
听到了云儿的话,苏柠几乎是和红曲一起转身过来的。再看到方琳薇后,她的眼中却是平静得生不起丝毫的波澜来。</p>
方琳薇只觉得她是看破了这些凡尘俗事,已然把自己置身于凡尘之外了,才会有那样平静得眼神。</p>
“母亲。”</p>
她平静的喊了一声,嘴上薇薇带了点笑意,但是不多。</p>
往事在眼前划过,有她给过的温暖,也有她带来的伤害。</p>
但更多的,是苏柠掐着她的脖子,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狠戾。</p>
她以为她放下了往日的恩怨了,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,却又发现要放下谈何容易。</p>
或许旁人这样对她,她能一笑而过,甚至是以相同的方式还回去。</p>
但是苏柠是她的母亲,她原谅不了自己的母亲竟会对她起了杀心。</p>
越是亲近的人,越容易伤害自己,而自己却也最难容忍被自己最亲的人伤害。</p>
苏柠让红曲在院里的亭子里泡了一壶好茶,母女二人坐下后,方琳薇便让人都退了下去。</p>
她主动给苏柠倒了一盏茶,而后才慢慢的开了口。</p>
“明日,我便要跟随聂将军一起去西北了,这一去归期不定,或许三五个月就回来了,也或许,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</p>
毕竟,上了前线,兵荒马乱的,不确定的事太多了。</p>
她早早派了宋明和刘杰带人去打探沈珏的消息,可到今天为止,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。</p>
苏柠听了方琳薇的话,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茶盏,脑中浮现的,全都只是方琳薇对她的忤逆。</p>
“从前,你都是喊我娘的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你竟是都不喊娘了,只喊母亲。”</p>
大户人家的庶子女喊正妻,也是喊母亲的。</p>
“你是我生的,却从来不与我一心。”</p>
她淡淡的说着,手下的茶盏晃了好几下,却始终没有尝一口。</p>
对于苏柠的话,方琳薇也是愣了好一半天,看来,她的去向生死,苏柠是半点不在乎的了。</p>
方琳薇嘲讽的笑容突然就忍不住染上了脸颊。</p>
她以为,苏柠既然吃斋念佛了,对自己的子女总归是有几分善意的。</p>
可是苏柠的一句话,便让方琳薇明白了,一个不自渡的人,佛又如何渡得了她。</p>
她本想着一笑泯恩仇,至少表面上都让对方有个好的告别,免得将来后悔。</p>
可是苏柠她似乎不稀罕!</p>
“是啊,是从什么时候的呢?”</p>
方琳薇笑着说道:“或许是我不肯嫁给苏寻,又或者是我不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给舅舅,亦或者是母亲掐着我的脖子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吧。</p>
从我不在任由你摆布以后,我们渐渐疏远。然后,我只叫你母亲了,而你也只叫我琳薇。</p>
我也记得,曾经母亲也是每每见到我,总是亲切的叫我薇姐儿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