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时在黉学,当那些幼童欺辱我目不能视时,我一向坚定地相信,这是帝弓司命对我的磨砺。后来升上学宫,当我不得不比平常人耗费更多力气去跟上课业时,我同样这样坚信着。</p>
似乎是为了奖赏我的坚韧,您使我结识了雨菲。七岁那年,雨菲帮我赶走了那群欺辱我的恶少,自此之后,她便成了我最好的朋友。</p>
雨菲保护我免于欺辱,也帮助我不落下学业。假期时,她时常会带我去寻访各个生态洞天中的名山大川,将那些美景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。</p>
她的声音很好听,像清凉的溪水滑过指尖。照理说,我不应有半点对现在生活的不满。</p>
可是…人是视觉动物,靠光影与色彩辨别世间万物。</p>
我不知道雨菲口中「夕阳在树林尽头染红了天,恍然间像一场大火」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色…甚至不知道雨菲究竟长成什么样子。</p>
我触摸、我想象,却终究难以真正构建出完整的图景。</p>
所以,在雨菲的支持下,我决定找到让自己恢复光明的方法。</p>
承蒙帝弓赐福,我是丹鼎司最好的丹士,雨菲是丹鼎司最好的医士。也许我们的确可以找到方法,让天缺者摆脱这永恒的苦行。</p>
……</p>
最近这些时日,我和雨菲尝试了很多种方案,但都不太顺利。</p>
其一、尝试用非侵入的方式来制造义眼。事实上,我的技巧臂就是使用这种技术手段来实现的,目前可以做到与常人无异……</p>
其二、尝试用「托蝶幻境」的原理来视物。托蝶幻境的本质,在于使用狐人信息素来制造出可控的幻觉。</p>
我们猜想,也许可以用它绕过「眼睛」这个光学信号接收器,直接将画面传送给大脑。</p>
从结论上而言,它的确可以。但那些信号在我脑内并无法形成有意义的「图形」。</p>
可以说,它让我第一次「看到」了颜色和形状,但我实在分不清其中谁是「红色」,谁又是「圆形」。</p>
我们推测,这是因为托蝶幻境需要依托体验者的感官来进行造影。所以面对那些我从未体验过的感官,狐人的信息素也无能为力。</p>
真奇怪,它让我看到了那么多「颜色」,我却不怎么怀念那感觉。</p>
其三……</p>
……</p>
进行了很多试验,没有任何进展,很灰心。但我至少,想要看到一次雨菲的样子。所以我瞒着雨菲(她自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),请伊根博士为我装上了一双义眼。</p>
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,也第一次见到了雨菲。</p>
她黑色的短发泛着光,像绸子似的。洁白的皮肤又像是朱明最好的瓷器。那双墨玉似的眼睛,因疲劳和悲伤而充血,不停地淌着眼泪。</p>
她看着我那双新生的眼睛,问道:「丹枢,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?」</p>
我当然知道,这意味着这双眼睛将会被逐渐排异出去,而我在这个过程中将承受巨大的痛苦。</p>
历史上,曾有人因这种痛苦而堕入魔阴身。然后我将重归黑暗,失去自己短暂得到的一切。</p>
我对雨菲说:「我们去看看那些景色吧。那些你以前讲给我的景色。」</p>
十天后,我们肩并肩靠在一起,看着人造的夕阳逐渐消失在洞天虚假的天空的另一端。</p>
排异反应越来越强烈,但只要有她在身边,就似乎没那么痛苦了。</p>
夕阳在树林尽头染红了天,恍然间像一场大火。</p>
当晚,我在血泊中哀嚎着,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。</p>
…………</p>
这篇日记很长,记录了丹枢小时候因为天缺受到的痛苦,也记录了和雨菲的点点滴滴,更是有大片篇幅用来记述自己和雨菲的实验。</p>
而更让星触动的,是雨菲对丹枢的担忧、以及丹枢为了看一次雨菲的样子,甘愿承受的痛苦。</p>
“夕阳在树林尽头染红了天,恍然间像一场大火……”</p>
星觉得自己有些难受,她抽抽鼻子,“雨菲……对丹枢这么重要的人……唉。第三次丰饶民战争,或者说丰饶民带来了太多伤痛,丹枢、青雀、甚至是雅……”</p>
星摇摇头,收到了条消息,转身前往神策府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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