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看一个陌生人。</p>
而这个陌生人是云卿尘，是他。</p>
斐忌头头也不回地离开，越走越远，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。</p>
他连挽留都不配。</p>
有那么一瞬间，云卿尘想永远这样堕落黑暗，至少在梦里允许他自私。</p>
可是，不能……</p>
他得醒来。</p>
必须醒来。</p>
他还有许多事要做。</p>
不能这样下去。</p>
为了斐忌，他爬也要爬回去。</p>
最后一步，暗示只差最后一步了！</p>
云卿尘决定这么做的时候，就知道，这一世注定要有遗憾。</p>
“太傅，你不想知道救斐忌的办法吗？”</p>
当皇后说起时，云卿尘就知道，他再也放不下了。</p>
“太傅，你帮我救星星，本宫就告诉你如何救斐忌。虽不能保证成功，但他十年内定不会再病发。”</p>
“我为何要信你？”</p>
“因为我与你一样，我知晓我们共同的命运，云卿尘你仍旧会死在斐忌手中。”</p>
“如何救？”</p>
“崩溃之时，断他奇经八脉，而你的心头血，会保他平安。但是强行改变命运，一切报应都会由你来受。”</p>
啊，这一切都是他本该承受的报应。</p>
是他招惹了斐忌，是他改变了一切。</p>
是他……</p>
全是他。</p>
“血泪？！太傅为什么会流血泪？”秦睿一巴掌扇到大夫脸上，“你就是这么治太傅的！啊？你让他流血泪，本皇子就要你双眼！来人，挖了他的眼！”</p>
“放过他吧。”</p>
“太傅！”</p>
云卿尘艰难的睁开眼，眼前一片黑暗，他错愕了下轻易就接受了，这副身体被剥夺些什么都是他自作自受的天谴，他该的。</p>
秦睿不敢碰他，“太傅你浑死了十天！十天啊！”</p>
十天啊……</p>
那斐忌应该差不多要恢复了。</p>
云卿尘睫毛轻颤，失焦的眼看向秦睿的方向，“殿下哭了啊。”</p>
“太傅，你的眼怎么了？”</p>
秦睿发现了云卿尘的异常，不可思议的晃着手。</p>
云卿尘笑笑，“大概是看不见了。”</p>
“不可能！”秦睿一把拽起来身旁的大夫，“我让他给你好，一定能治好的！”</p>
“殿下，我的事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要拿下潼关。”云卿尘每个字都说的无比艰难，“趁乱，拿下潼关，就以镇压妖僧的名头，与冯家联合。”</p>
临走前，云卿尘暗示过秦睿，而这是最终命令，“殿下，听话。”</p>
“是。”</p>
云卿尘捂着心口躺下，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栗。</p>
好痛……</p>
感觉好像要死了。</p>
每一下呼吸仿佛都要死了。</p>
能撑多久啊，这样能撑多久啊。</p>
云卿尘很快再次陷入黑暗。</p>
一次又一次，好像没有尽头一样。</p>
时间好似停下，只剩下梦里周而复始的美梦和噩梦。</p>
“无妄……醒醒，快醒醒？”</p>
云卿尘从昏睡中醒来时，闻见了熟悉的檀香，他好似回到了寺庙中。</p>
“醒了吗？”</p>
头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，云卿尘听不真切，“浮生？”</p>
“还以为你死了。”</p>
“差一点。”</p>
云卿尘唇间扬起，“陛下要你带我回去吗？”</p>
“嗯，你闯了大祸。”</p>
浮生的声音越来越远。</p>
再次醒来。</p>
他泡在药浴中。</p>
“和阎王抢命，还真难。”</p>
浮生的手抬起云卿尘的脸，“眼睛还是没有反应吗？”</p>
云卿尘想打开他，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，只能任由他慢慢靠近，“你到底做了什么，把身体糟蹋成这样？”</p>
“万民情愿，不得不给。”</p>
浮生叹气，“你骗别人就罢了，莫要骗我，我不会信。”</p>
云卿尘牵强的笑笑，浮生给他添了药守在一旁，“你不愿说，我不逼你，但是无妄，我们不是敌人，我不会是你的敌人。”</p>
浮生从云卿尘这里很少能得到回应，他其实也早就习惯了，可他死气沉沉的模样终究不是他想看见的，“无妄，许多事，我都能帮你。你只要说，我都会愿意。”</p>
“你什么不必做。”</p>
浮生听见这话心里有些难过，他惯常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，可自从再次见到云卿尘后，他的心总是不能自控。</p>
“无妄，你应该信我。”浮生无奈，“你觉得你这副模样，还能做些什么？就算你把事事都想到周全，可万一有意外呢？如果有你可怎么办？打算靠这副残破的身子去应对吗？无妄，我真的只是想帮你，我想你尽快回山上去。”</p>
“我想静一静。”</p>
“好。”浮生当真不再说什么，他起身，“你心脏受损，不便多思，你好好休息即可。”</p>
云卿尘前世不是没有受伤过，但好似从没伤及根本，他不至于连动动手指都困难，眼下这情况好似不比做人彘时强。</p>
一连五日， 云卿尘除了喝药便是泡药浴，来来往往的医师不断，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。</p>
又过了四日，云卿尘就发现这药不同了，更温和，更有用，但他隐隐发现会让他上瘾。</p>
这种手段不必想也知道是谁。</p>
庆帝。</p>
他其实早就想过，庆帝听闻传说，定会想要试一试。</p>
只不过，云卿尘没想到，他可以忍到现在。</p>
算算时日，如今已经是八月中旬。</p>
定安塔应该很快会修建好。</p>
坊间的传闻恐怕会越传越凶。</p>
就是不知晓，是否能足够顺利。</p>
要是不行，他应该做些什么。</p>
八月底，云卿尘终于可以起身，不过他仍是没有什么力气，多数时间只能搀扶这些东西走两步，但这似乎也要了他的命一样，好累呀，心口也很痛。</p>
浮生说，因为刀具的特殊性，心口的那块肉缺失了，以后随着呼吸的起伏，这疼痛都会随着他。</p>
这大抵就是惩罚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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