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木灰洗过的头发，总是有些涩，姜荼纤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，耐心地梳理着发结。</p>
往常宋老太太也会替孩儿们洗发，老太太手重，每次洗的时候，一个个崽子都嚎得跟杀猪似的。</p>
而此刻，姜荼不挠头皮了，一点点地理发丝时，小七竟然舒服得昏昏欲睡。</p>
余下几个娃等了好久，等到不耐烦，四娃第一个冲过来抗议。</p>
“小七的头发咋洗这么久？”</p>
二娃三娃紧随其后，“娘，随便洗洗就好啦，反正小六小七喜欢躺地上打滚，洗干净了没过一天又弄脏了。”</p>
大娃抱着小六走来，“娘，小六都睡着了。”</p>
五娃趁着哥哥们都去找娘了，偷偷转身想跑，他不喜欢洗发……</p>
“这就洗好了，六儿睡了就让五娃先洗……五娃，你想去哪儿？”</p>
被点名的五娃背影一僵。</p>
姜荼拔高音量：“回来，娘给你洗头发！”</p>
五娃不敢拒绝，绞着手低垂着头，小脚丫子在地上踢踢踏踏，磨磨蹭蹭地走回河岸。</p>
姜荼帮小七擦干头发，让二娃将小七带去树荫，“二娃你再帮七儿干干发，主要是擦干头皮，省得受凉生病。”</p>
二娃牵着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的小七走了。</p>
五娃则被姜荼伸手捞进怀里，对这个老喜欢躲着自己的儿子，姜荼是又愧疚又无奈。</p>
“你就这么不喜欢娘啊？”姜荼的声音有点委屈。</p>
她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，五娃两岁以前，也是她亲自带着的，可小六小七同时出生，她实在没精力了，娘就将五娃带去他们屋。</p>
平日照看小六小七就让她精疲力尽，今年肚里又揣了俩，她更没有精力在五娃身上，不成想竟让这孩子与自己生分了。</p>
姜荼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，大娃二娃三娃和四娃也是这样过来的，也没见哪个像五娃这般爱避着她呀！</p>
——姜荼哪里想得到，一个孩子如果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关爱，那自然会亲近那人，其他人在与那人相较之下，就显得逊色多了。</p>
生前三个孩子时，姜荼两口子睡在爹娘隔壁屋，那张床足够大，两个大人带仨娃也睡得下，大娃便得以跟着爹娘睡到五岁。</p>
四娃要出生那年，宋老头考虑到家里人口越来越多，特意又起了个小茅屋，屋里可以摆下两张床，但床比较小。</p>
姜荼夫妻俩搬去了小茅屋，五个人就睡不下了，大娃一个人睡又不习惯，便把二娃三娃也留在了原先的房里。</p>
四娃出生后，跟着爹娘睡到五娃一岁多，实在挤不下了也被打发去了哥哥那屋。</p>
算起来，只有五娃是带到两岁左右，便不继续带的，况且还是跟着爷奶睡，夜里有老太太偶尔的投喂，他的心偏向老太太也是情理之中。</p>
姜荼倒也不是真计较这点。</p>
只是心中有些憋闷，更委屈地想着，并不是自己不愿带好孩子，而是一旦成婚难免便要行周公之礼……怀上也是她无可奈何的事。</p>
那些避子药之流，莫说姜荼弄不到，便是有，也没人会让她喝，多子多孙才是福气，哪有人主动躲福的？</p>
再想到前世爹娘饿死后，五娃就越发沉默寡言，不管她这个当娘的如何劝慰，这孩子也很少再笑了……</p>
姜荼的眼里蓦地滴出泪来。</p>
那泪落到五娃脸上，紧闭的眼疑惑地睁开，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泪水盈盈，五娃的表情一下子慌了。</p>
哭了，娘哭了~~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