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。</p>
宋小芸迈着轻快的步伐，走进练功场，唤道：“师父，红叶姑娘已经换好衣服啦。”</p>
她说着侧过身体，露出跟在身后的莫红叶。</p>
只见莫红叶头发湿漉漉的，身上穿着一件略有些宽大的练功服，神色扭捏，不时扯一下袖子、衣摆，好像浑身都不自在。</p>
她原先整日跟着义父东奔西走，与乞丐扎堆在一起，有时候早起洗了脸，却还要再故意往脸上抹些锅底灰，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。</p>
她本来皮肤就有些黝黑，锅底灰再往脸上一抹，就更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了。</p>
如今洗漱干净，焕然一新，才发现原来她相貌其实颇为清秀，若非皮肤过于黝黑，倒是个小美人坯子。</p>
“红叶姐姐，你原来长这样呀…”小鲤鱼哒哒哒跑上前，有些惊奇的仰头望着她，愣了好一会儿，忍不住小声嘀咕道：“还怪好看得嘞！”</p>
浑身赤红的火鼠，亦步亦趋，跟随在小鲤鱼左右。</p>
小家伙两只前爪腾空，只用两只后腿行走，看上去人里人气的。</p>
李青云合上手中的小册子，纠正道：“不是红叶姐姐，小鲤鱼你要叫红叶姑姑。”</p>
远处练功场中央，正心不在焉的练功的梅轻鸿，突然轻轻舒出一口气。</p>
小册子封面上清晰写着【青溟诀】三个大字，梅轻鸿离着老远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</p>
江湖上谁人不知，病阎罗计千恨的成名绝技，可就是青溟神掌。</p>
梅轻鸿见到【青溟诀】秘笈，居然出现在了李青云的手上，当时心中的那份惊讶和骇然，便可想而知了。</p>
他不清楚情况，还以为李青云手里的秘笈，是干掉了计千恨，从对方手上抢来的呢。</p>
武功秘笈的版权，通常只有武馆行业和各大武校最为在乎。</p>
武校不必提，因为是官方机构，遵纪守法很正常。</p>
至于武馆，靠着版权吃饭，自然也要遵守规矩，维护版权法的权威。</p>
但是江湖中人，杀人越货都是等闲，岂会将区区版权法放在眼里？</p>
在江湖上，因为武功秘笈，发生的纷争、仇杀，可不在少数，甚至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着。</p>
所以，倒也不怪梅轻鸿会想歪了。</p>
“啊？”小鲤鱼挠了挠头，有点迷糊，只好又改口叫了一声，“红叶姑姑！”</p>
“哎！”莫红叶应了一声，又小声补充道：“小鲤鱼也很好看得嘞！”</p>
“真哒？嚯嚯…”小鲤鱼顿时眉开眼笑，乐得合不拢嘴。</p>
“青云哥哥，”莫红叶看向李青云，犹豫一下，小声说道：“义父先前临走的时候嘱咐我，让我跟青云哥哥说清楚，我虽然一直跟随义父，与丐帮弟子同吃同住，一起行动，但我其实并没有加入丐帮，不算是丐帮弟子。”</p>
莫红叶扮作小乞丐的时候，其实挺飒爽利落，大方自然，并不怯场。</p>
这时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，脸上的污迹也被洗去，她整个人反倒是好像失去了保护色，非常没有安全感，各种不自在，说话也细声细气。</p>
“哦？”李青云听她这么说，微微一怔，眼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。</p>
“还有，”莫红叶鼓起勇气，继续说道：“义父让我转告青云哥哥，他老人家已经请示过使者大人了，我就算学了【青溟诀】，也不能算是使者大人的弟子。”</p>
她这番话说完，眼巴巴的望着李青云，眼神有些怯怯的，又似乎有着几分期盼。</p>
李青云想起，先前临走的时候，万飞确实将义女拉到一边，嘱咐了一番。</p>
不过，万叔让她对自己说这些，又是什么意思呢？</p>
李青云沉吟片刻，隐约猜到几分，说道：“我自觉才疏学浅，唯恐误人子弟，所以暂时不准备收徒弟了…”</p>
莫红叶闻言，眼中便闪过了浓浓的失望。</p>
原来万飞嘱咐莫红叶的这番话，细思起来，其实全都是意在向李青云表明，莫红叶并无师承，无门无派，身份清白。</p>
如此一来，他究竟是什么用意，就不难猜到了。</p>
“我暂时是不打算收亲传弟子了，”李青云察言观色，看到莫红叶的表情变化，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，突然话锋一转，问她，“红叶，你愿不愿意拜在我门下，做个记名弟子？”</p>
记名弟子，比之普通的武馆学员，关系更进了一步，却又比亲传弟子差了许多。</p>
莫红叶大喜，连忙噗通一声，跪倒在地，额头磕在水泥地面，砰砰作响，大声道：“师父在上，弟子莫红叶给您磕头请安啦。”</p>
练功场上的一众学员，包括梅轻鸿在内，看着这一幕，无不是满脸羡慕，恨不能取而代之。</p>
“嗯，好，你先起来吧！”李青云抬手虚托。</p>
莫红叶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，托住自己的身体，不知不觉早已起身站直，心下又惊又喜。</p>
她早知青云哥哥，不，现在应该改叫师父了…她早知师父手段厉害，如今才终于首次亲身领教，果然是神奇之至，敬佩之余，又不禁悠然神往。</p>
“红叶师妹！”宋小芸见状，不由笑道：“恭喜你啦！”</p>
“宋师姐，红叶有礼了，以后还请宋师姐多多指教。”莫红叶早知道宋小芸的身份，连忙向她见礼。</p>
说完又扭头看向小鲤鱼，表情有些踌躇。</p>
宋小芸猜出她在犹豫什么，小声提醒道：“小鲤鱼是小师妹。”</p>
莫红叶如得大赦，连忙说道：“小师妹你好！”</p>
原来她方才是在犹豫，应该叫小鲤鱼为师姐，还是师妹。</p>
小鲤鱼感觉很新奇，笑着回应道：“红叶姑姑，你也好呀！”</p>
宋小芸笑道：“现在是红叶师姐啦！”</p>
“啊？”小鲤鱼有点纳闷，又有点小烦躁，这怎么一会儿姑姑，一会儿师姐的，搞得她都快迷糊了，只好再次改口，叫了一声，“红叶撕姐！”</p>
李青云之所以没有直接将莫红叶收为亲传弟子，只是收她做记名弟子，其实倒不是对她有什么偏见。</p>
而是当日计千恨打上门来，给李青云提了个醒，让他在收徒弟的时候，也变得谨慎了起来。</p>
这个世界的师徒关系，可真不是说着好玩的。</p>
师父支使徒弟，固然是理所应当。</p>
可要是徒弟在外面受了欺负，师父同样有责任，也有义务，为徒弟讨回一个公道。</p>
哪怕徒弟为非作歹，并不占理，那也只能是由师父进行惩处，</p>
外人却不能随意打杀。</p>
只不过，理是这个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