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明也低着头，看不见许然的表情，只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。</p>
笑什么？这是把自己的忠告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？</p>
这位客人显然没听进去。</p>
许然说：“记得等我。”</p>
别被别人给挑走了。</p>
裴明也不敢去想这话的意思，倘若许然要对他做什么，太容易了。</p>
他闭了闭眼：“我只卖酒，先生。”</p>
许然点头：“知道。”</p>
“那我买你的酒。”</p>
裴明也忍不住打了个颤，习惯了每晚走在寒风凛冽的街道的服务生，此刻在温暖的房间里牙齿都冷得发颤，只能死死咬住腮帮软肉，才能维持一丝体面。</p>
他的脸被人捧起来，温柔的却不容拒绝的力道。</p>
他被迫对上那双平静和缓的黑眸。</p>
“愿意买你的酒。”</p>
许然说：“你卖什么我就买什么。”</p>
所以，别难过。</p>
许然带上自己的东西，冲他笑：“明天见。”</p>
裴明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，这双手在刚刚忍不住攥住了许然的风衣衣角。</p>
裴明也刚刚想问，许然想要什么呢。</p>
他在会所工作，几乎见过所有腌臜肮脏的事情，都和许然扯不上关系，这个干净的、温暖的人。</p>
裴明也头一次这么轻松地走在街道上，头不疼，胃不难受，他却觉得冷。</p>
冷的有些过分了，昨天怎么没觉得冷？</p>
昨天他被人好好地抱在怀里。他想起来了。</p>
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，打断了他的思绪，坏了的路灯，乌蒙蒙的天空，越下越急的雨。</p>
裴明也加快了脚步，雨夜是最危险的时候。</p>
饿鬼喜欢在这种天气出来抢饭，比如面前这两个。衣衫褴褛、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怪味的人。</p>
坏了的路灯闪了一下，裴明也冰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。</p>
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，薄薄的一层贴在身上，勾勒出漂亮的腰线，头发湿淋淋地搭在额头，衬得那双眼睛更冷，裴明也捡了地上的一块尖石。</p>
这两人运气很不好，他们碰上的是今天的裴明也，没被灌酒，吃饱了饭，睡足了觉的裴明也。</p>
清瘦斯文的青年打起架来像没有感情的野兽，他扯着一个人的头发，摁着对方的脑袋往地上磕，直到那人头晕脑花的软倒在地。</p>
本就狼狈的两人倒在雨地里，雨水滴进眼睛，这水不干净，蛰得眼睛生疼。</p>
其中一人喘着粗气又拽住裴明也的裤腿，裴明也的脚毫不留情地碾上那只枯瘦的手，他轻声道：“别碰我。”</p>
他衣服脏了。</p>
用许然家的洗衣液洗过的，难得有一天没有染上酒气的衣服，还是脏了。</p>
雨太大了，裴明也给阿婆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同事家避雨。</p>
他看向地上的两人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移开了自己的脚，两人仓促逃跑。</p>
这样的斗争每天都在上演，胜者不下杀手简直就是谢天谢地。</p>
裴明也拧一把自己的衣角，草木的气息被雨水冲刷得半点不剩，他皱了皱眉，放弃无谓的挣扎。</p>
迟早是要散的。</p>
他走向前面一个空屋子，什么也没有，但是应该能勉强避一避雨。破洞的屋顶能下大雨变成下小雨，裴明也估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，撑一晚上不是问题。</p>
还没走到临时选好的庇护所，后面突然亮起一束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