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踉跄着退后了一步,感知到对方以魔气封印住了自己的功体。此时她四肢沉沉,便如凡人无异。
季凭羽一边将自身的魔气缓缓收敛回丹田之中,一边对贺窕说道:“许是我过去作为让师妹觉得我很好说话,这次我可不会这么便宜地就让师妹安心去死。”
一旁的贺窕看着他将自身的魔气完美地掩藏,恢复成清
心宗三师兄的模样,一袭月白道衣,眉目俊朗。
除却那柄一拿出来便会彰显道心已坏的本命剑,他就仿若小说开端初初登场的仙人之姿,是清心宗乃至修真界称赞的道君,季凭羽。
他捏了一个清净诀,稍稍整理了衣着,“封你功体是对你的惩戒,现在,你我该回去了。”
“对了,”季凭羽补充道,“最好不要想着偷偷逃离,我在你的丹田之上下了禁制,远离我一里之外,谁也不能保证你会受到怎样的折磨。”
说完,他也不管贺窕的反应,便先行转身离去。
贺窕抿唇,默默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。
此时的贺窕毕竟是已经被封住了功体,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笨重躯体,她的步伐格外地缓慢。
行至半程,贺窕的额间已经沁出汗珠,她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聊做支撑,缓步跟在季凭羽的身后。
她仿若修了闭口禅,一个字也不愿向对方求助。
而无论贺窕步伐是缓是急,季凭羽永远不远不近地与她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。
在快要与众人汇合时,季凭羽终于停下脚步等着贺窕走上前来,然后屈尊降贵地扶着她向众人走去。
见两人终于回来,关系却依旧如离开前那般生硬。檀钺泽与慕知瑜对视了一眼后,慕知瑜走到季凭羽身边。
“师弟,没有谈妥吗?”
季凭羽霎时双眸泛红,却是一句话也不说。
慕知瑜见状,追问道: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?”
“刚刚我们谈话的时候,突然窜出一只四阶凶兽。”
“什么?!是因为太靠近潮生依水了吗?”
“也许是吧。当时我没有注意四周环境,那个傻丫头一把推开了我,自己却被凶兽抓伤了丹田,灵根……灵根被废了……”说到此处,季凭羽痛苦的闭上眼,仿佛刚刚的确发生了如此憾事。
失了灵力的贺窕,完全听不见那两人的对话,而周围三三两两的弟子包括檀钺泽都在用眼光打量着自己。
她大概也能将季凭羽的说辞猜出个□□分,无非就是“她”为了救他,被凶兽废去了灵根,而自责的他却只能杀死那只
凶兽,为道侣无法挽回的灵根报仇。
但是接下来他一定会寻找方法为自家道侣修复灵根,所以哪怕此行吉凶未知,他也要将她这名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带上一同行动。这样,在寻到机缘的第一时间便能试用。
“我知道是我平日里对阿瑶关心得太少,她还是拿我当那个略显生疏的三师兄。好在如今钺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,我也能分出心神多去关心她。”
慕知瑜欲言又止,“师弟,阿瑶先前的心思……”
“我如何不知?”季凭羽微微苦笑“只是二人既为道侣,那我这个年岁虚长的只能对她多包容一些了。”
她叹气,“你在宗门大事上井井有条,在自己的私事上到底是缺了点心思,只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好好磨合罢。”
“我明白的,师姐。”
师姐弟聊完之后,季凭羽便回了贺窕身旁。于外人面前,他表现得十分体贴照顾,俨然是一名十足的好道侣。
因为如今贺窕没了灵根,便无法辟谷,季凭羽甚至还记得帮她准备了吃食。
晚间众人都回了各自的帐篷中打坐调息。
贺窕今天本是心神俱疲,应该是一觉睡到天明的。却不知是因为累过头还是思绪过于繁杂,半夜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,于是索性出了帐篷四处走走。
她尚未走几步,便遇见了檀钺泽。
对方冷着脸看向贺窕,说道:“我们聊聊吧。”
话音一落,他便转身向前走去。贺窕想了想,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。
眼见着对方越走越远,她估摸着距离自己和季凭羽的帐篷快到一里距离,便停下了脚步。
“就在这里说吧。”
檀钺泽转过身来,看向贺窕,“你做的太过了,师妹。”
贺窕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指责,因为她不是贺瑶,以前她也鲜少会与这位书中的“男主”单独相处。
“既然你已经和师兄结为道侣,那么你与他便是一体,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。”
“嗯。”
檀钺泽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些灵器药丹递给贺窕,“这是你从师兄那儿拿来的东西,你全部还
回去吧。师兄为了冲击元婴准备了那么久,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它们偷来给我。好在师兄顺利结婴,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!”
贺窕接了过来,他不知道的是,“贺瑶”确实已经是千古罪人了。更是为她心心念念的情郎,塑造出了此生最大的敌人。
“你还有事吗?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,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。”
檀钺泽瞥了一眼如此冷静的贺窕,心中感觉丝丝怪异,却也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。
贺窕靠着树干坐下,她抬起头来看向星空。
如果是之前的九十八次,她此时应该满心满眼都是“攻略”季凭羽,去思考怎么让他发现自己与“贺瑶”的区别、该如何与他推进关系。
可是在经历了九十八次死局之后,她不愿再让自己那么累了。左右不过是一个“死”字,那她为什么不能听天由命呢?
贺窕倚着树干,双眼放空,渐渐地开始产生了睡意。
她站起身来,掸了掸衣摆,转过身,准备回帐篷继续睡觉。
却在抬眼的瞬间,看见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、正注视自己的季凭羽。
黑夜是魔者的时辰。
他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魔气,微微歪头看向贺窕,似笑非笑地开了口。
“怎么?深更半夜的,师妹独自一人坐在这儿,还在回味与心上人的独处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