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只见从梁柱上方蹦下一人。此人鼻梁高挺,秀目清眉,眉峰高挑,一头莹莹泛光的头发,从头顶到发梢逐渐由铁绀、藏青、青蓝直至过渡到水蓝色。一席嵌金滚银、蓝白相间的纹纱斗篷,风度雅致。稍停一会,这人随即背身向后。她一面用大拇指按压耳朵,一面朝门口走去,肩头散发出非同寻常的幽幽蓝光。这人身背后背的便是烎铁焚邪。用六见状一拍座椅扶手骂道:</p>
“逆子!还不快来见过忘萱王!你这是要干嘛去。”</p>
那人说道:</p>
“嚯嚯,我在上面见过了,要不是看你们准备在背后说我坏话,我才懒得下来呢……”</p>
丹用六正要发怒,那少女转身一个箭步便到颜觐面前,插手施礼:</p>
“老大在上,受老小妹一拜!”</p>
丹用六站了起来喝斥:</p>
“逆子无礼!老什么大!”</p>
颜觐则哈哈一笑:</p>
“不碍事,不碍事,战场无规矩,事后论短长。俊逸之士总是有点独特的脾性,你叫皇甫棘是吧?”</p>
“哟嚯,不是改了吗?”</p>
这一反问,让颜觐发笑,道:</p>
“哈哈,好好,是我的问题了,对,改了。你叫丹棘。”</p>
丹棘挑着眉,说:</p>
“嚯嚯,我倒是无所谓啦。随便叫什么,反正还不是任人摆拨的命。叫了这么久的皇甫棘了,这会一瞬间就变丹棘了。谁让我不姓颜呢?”</p>
“棘儿!”丹用六震声呵斥,声音虽然响亮,但也能从那声音里听到一种多年的娇宠和无奈。</p>
颜觐正面回答道:</p>
“‘颜’这个其实也不能算作是姓。我也并非从娘胎里变如此。谁都得服从命运的安排,不是吗?既然都是服从,分什么高低贵贱呢?”</p>
丹棘听颜觐说完,得意的瞟了一眼丹用六,她用舌头在唇齿之间弹出“啵嘞啵嘞啵嘞”的声音,然后说:</p>
“我懒得管你们,反正我是不会走,既然老大都说了,那我就姓丹了。以后我就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朗声说,“丹——棘。”</p>
颜觐从她嘴里一听“丹棘”两字#1,觉得这个巧合来得很有意思。然后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女,饶有趣味的说:</p>
“本王封号忘萱,你叫丹棘,看来有点说不清的缘分呐。”</p>
【注#1:丹棘既是忘忧草的别名。】</p>
“哟嚯~还真是噢。”</p>
一旁一族长老打扮的老人说话了:</p>
“孙女啊,这么多年了,你娃娃的个性还是这样啊。不过既是一部的宗主,多少还是要有点宗主的样儿。”</p>
颜觐一听心想:“我还以为丹用六是丹惢首领,想不到是这丹棘。”颜觐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,于是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那老人。这丹族长老会意的点点头,无可无不可的语调说:</p>
“小棘儿,既然来了,先坐下。”</p>
这丹棘偏不坐,倚靠在柱子旁,然后用嘴对着旁边一位侍女的头发吹气。</p>
长老也由她,似乎早也料到她的举动,眼睛一闭,遂又大睁,然后说:</p>
“殿下见谅……哎……老臣这一辈的颜魂已悉数消散,丹惢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她们身上。用六老沉持重,可他却偏偏不是虹赋武格。虽说炼化瑟舞烁不一定非要虹赋,但有它的话是很大的助益。练化数量如此浩大的瑟舞烁,对颜魂是有相当的耗损的……想当初,老朽也是名厉害的虹赋武者啊,哈哈……只不过我那儿时的伙伴早已招呼不来咯。”</p>
介于起先颜觐给黄裳传达的信息,黄裳于此听到一个让他在意的词。</p>
他留意了一下对方眼睛里深藏着的东西,向对方施礼然后道:</p>
“老哥哥吉祥,我刚听闻哥哥你口中的伙伴……”黄裳肯定的望着对方,肯定的说,“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颜灵呐?”</p>
黄裳这话一出,不但那长老错愕,就连在场的颜觐一帮人也都感到诧异。可是没料想,丹惢长老平复惊讶之情后的回答却是那么的有恃无恐,他道:</p>
“哦,这事你们已经知道了。对,是的。老朽所指的‘伙伴’就是说的颜灵。”</p>
其实他这态度,也能理解。虽然丹惢之人几乎不怎么离开这片土地,但也不是说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系。只不过,颜灵一事,或许在他们这里,实在是稀松平常的“旧闻”而已。</p>
话及此,来兴趣的当然就不是黄裳一个人了。既然有这样的交流机会,颜觐、乌重等人又怎么可能放过。于是颜觐问:</p>
“烦请长老赐教,那催生颜灵的具体方法是什么?”毫无疑问,颜觐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,“七色堇与颜灵的关系是什么?”</p>
长老十分礼让,自谦一番然后说道:</p>
“这……嘛,老朽还真是不知道,”他缓了一缓,表情疑惑的反问道,“呃,殿下说的七色堇是什么?”</p>
颜觐很诧异:</p>
“什么?长老不知道七色堇为何物吗?”</p>
“恕老朽见识短浅,确实未曾听闻。”</p>
乌重问:</p>
“那你怎么对颜灵……感觉如此熟悉?”</p>
他尴尬的回复道:</p>
“这……哈哈,这,生来就有的,怎么能不熟悉呢?”</p>
这话自然让丹惢以外的人大为不解。长老也不是糊涂人,虽然丹惢的人他们一生或许与外界联系不那么紧密,但眉高眼低、识人夺事的老练不会因为区域性闭塞而与外界有什么差别。他自然明白每个人的知识结构都有不同,所谓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,今、外一理也。于是他像做景点介绍一样,简明扼要的说:</p>
“一旦有了颜灵,生身父母只要诞生的后代是虹赋武格,那必然也会有颜灵伴生。”</p>
毕摩天通质疑道:</p>
“那么不是就意味着,有颜灵的人会越来越少吗?”</p>
颜觐也有此一问,所以点头表示希望长老释惑。</p>
老人自我否定一般的道:</p>
“嗯……按道理来说是,哈哈。其实老朽之所以这么讲,其实是推导出来的,因为本所历来有个‘离惢灵灭’的规矩。而且即便记得,也不可向外界透露分毫。”</p>
颜觐问道:</p>
“什么叫‘离惢灵灭’?”</p>
“想必殿下也大概能猜到,所谓‘离惢灵灭’就是字面意思。凡是离开丹惢的人,必须穷尽所有颜魂去炼化瑟舞烁,直至心性崩溃、颜灵消散。如果殿下有结识过在外漂泊的丹惢之人,想必你也能感觉得出来他们的一些不寻常的地方。”</p>
这话颜觐倒没有什么反应,乌重却有种恍兮惚兮的感觉。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丹广灵那张木讷如灵神被抽走一样的脸。然后又想到丹霄姿与丹霄露。可她二姐妹,虽然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,可却并不是损害,反而是某种助益。</p>
“难道颜灵炼化至消散,还能对持有者有帮助吗?”乌重犹豫到。</p>
“难说,但一般不会,毕竟是极端的考验。说是摧残都不为过啊。但世事难料嘛不是。哈哈。”</p>
从老头的话中可以看出,他并不知道丹霄姿二姐妹离惢之后的情况。而且当初在盾构品离别丹霄露时她答应自己的话,看来只是应付而已。丹霄姿也一样。乌重这个时候心情沉重,特别为二姐妹担心。乌重也不好打听她二人的情况。离群索居,情况无外乎那几种,而如今又是这么一个世道,丹惢又是如此特殊的一个存在。她们的离开不会是什么能在台面上说的好事情。</p>
乌重还陷入情绪的泥淖里,那长老继而道:</p>
“因此,老朽刚刚所说的,其实是推测。毕竟,丹惢之人,人人都有颜灵。”</p>
话,是稀松平常说出来的,却让颜觐等人目瞪口呆!一个惊天的计谋逐渐浮出水面!</p>
“原来如此!”颜觐不禁暗讶。但有一个问题毕竟没解决,有些后知后觉的毕摩天通问道:</p>
“这……怎么会呢?除非你们都……”</p>
乌重终于从情绪中缓释过来,直接的讲:</p>
“疯狂的行房?”</p>
老人哈哈一乐,说:</p>
“……嗯,其实对于人间存在武格这件事,老朽以及丹惢之人都是被‘教导’的。对于我们来说,那是一件‘外面就是那样’一般的轶事。就因为这样,所以老朽才说那是个推导。确实嘛,爹娘有颜灵的,如果生出来的后代只有虹赋武格才能伴生颜灵,确实只有不断的生孩子才能使颜灵一直延续下去。但事实不是这样,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起码说,在丹惢不是这样。”</p>
毕摩天通这时领悟到了,他说:</p>
“喔……妖蛊!原来红魔玺盘算的是这样。不管因为什么原因,总之丹惢之人全都有颜灵,而红魔玺所希望的是全天下都丹惢化!”</p>
颜觐点点头:</p>
“所谓变革者,争的不是城池广大那么简单呐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