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两日，苏棠又被传至未央宫。</p>
宋贤妃作为宋才人宫里的主位娘娘，一脸淡漠地坐在皇后右手边。</p>
另一侧贵妃、白淑妃也在场。</p>
贵妃神色如常地端着茶盏，跟平日请安无甚区别。</p>
白淑妃摩挲着手腕上的金镶玉钏，只在苏棠进门时给了她一个眼神，便事不关己地垂下眼帘。</p>
高位嫔妃都到齐了。</p>
这是要展开三堂会审的节奏。</p>
苏棠敛住心神，上前给皇后行礼，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。”</p>
“起来吧，赐座。”</p>
皇后话音刚落，宋才人便迫不及待地死死盯着苏棠，“如今证据确凿，妾身不知德妃娘娘还能如何诡辩！”</p>
白淑妃“啧啧”两声，“宋才人这脸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，麻麻赖赖跟蛤蟆似的，害你的人这手段也太恶毒了些。”</p>
苏棠这才注意到宋才人脸上的肿胀是消了些，但起了好些红疙瘩，便是戴上面纱都遮不住。</p>
她这体质真是绝了。</p>
寻常人应该不至于碰一下生漆就过敏成这样吧？</p>
如果这件事不是宋才人自己做的局，兴许会是个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。</p>
宋才人本来没像上回一样哭哭啼啼的，这会儿听见白淑妃说她像蛤蟆，猛吸一口气，眼眶瞬间就红了。</p>
“都是这个毒妇！”宋才人跪倒在地，“求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啊！”</p>
“不论是非黑白，如今德妃位份仍在你之上，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本宫的面辱骂德妃？”皇后冷言呵斥。</p>
宋才人一噎，抽抽搭搭地装委屈。</p>
“皇后娘娘恕罪，是臣妾对宋才人管教无方。”宋贤妃举重就轻将地转移话题，“不过她也是因容貌被毁，气急攻心才会口无遮拦，臣妾以为等查明真相再处置她不迟。”</p>
宋贤妃表面是在帮宋才人。</p>
但苏棠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了若有似无的嫌恶。</p>
她肯帮宋才人是为家族荣耀顾全大局，还是别有用心？</p>
“妾身知错。”宋才人反应过来，顺着宋贤妃的话说，“若是查出来妾身的脸不是德妃娘娘所为，妾身愿为适才的过失向德妃娘娘请罪，任凭德妃娘娘处置。”</p>
苏棠嗤笑，坐在宋贤妃身旁，“宋才人既然这么笃定是本宫害你，那本宫洗耳恭听。”</p>
“这位是司设局的典设黄箓，他说只有德妃娘娘曾派人领过生漆。”</p>
苏棠看向堂下跪着的太监。</p>
“本宫从来只用桐油，何时在司设局领过生漆？”</p>
她带着几个娃做木艺，的确经常用到熟桐油。</p>
但生漆这种容易过敏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让娃接触。</p>
黄箓被苏棠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，但还是硬着头皮回话，“这是从娘娘宫里的仓房内找出的漆桶。”</p>
苏棠闻言看向黄菉身前的小桶，的确似曾相识。</p>
“司设局漆桶表面看着一样，但为了不弄混，每样漆的漆桶都有记号，这底下的双环纹正代表生漆，桐油则是单环。”</p>
黄菉举起小桶向众人展示，上面果然是双环。</p>
时鸢上前两步跪在苏棠面前，“是奴婢一时失察，才让奸人趁机陷害娘娘，请娘娘恕罪。”</p>
苏棠知道时鸢是在向她认错，亦是在帮她撇清关系。</p>
寻常家具掉漆或是损坏都是直接交给司设局，大概没有嫔妃会像自己一样主动领桐油回去。</p>
饶是时鸢对宫廷再熟悉，也不可能知道司设局内部的小细节，错并不在她。</p>
苏棠没想到竟然一直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，谋算着做局害她。</p>
她略一思忖，问时鸢，“这桶你可是从这位黄公公手里领回来的？”</p>
时鸢摇头。</p>
黄菉见状主动出来解释，“之前经手此事的是白公公，前段时日白公公突发恶疾暴毙，如今……尸体都已经被焚毁了。”</p>
苏棠本来是想用大记忆恢复术拷问一番，没料到是这个结果。</p>
白公公死无对证，不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其中有猫腻吗？</p>
但这个猫腻是双向的，既有可能是她杀人灭口，也可能是陷害她的人所为。</p>
“这白公公死得太蹊跷了些。”贵妃看向苏棠，神情莫测，“恐怕得细查查。”</p>
宋才人眼前一亮，“对！定是德妃娘娘杀人灭口。”</p>
苏棠却不慌，想在人命上面污蔑她，可比冤枉她领一桶生漆难多了。</p>
司设局这种地方她虽然没有眼线，但萧景榕和皇后是一定有的。</p>
只要掌握足够多的证据。</p>
总会找出破绽。</p>
宋才人又胡言乱语了两句，宋贤妃才赶在皇后发怒前出声制止。</p>
苏棠在心里思考应对之法，也没功夫搭理她们。</p>
“皇上驾到！”</p>
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。</p>
算算时辰，萧景榕应该刚下早朝。</p>
“皇上，您要替妾身做主啊！”宋才人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凑上去，“妾身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妾身的容貌若是毁了，再无缘侍奉皇上该如何是好？若是不能常伴皇上左右，妾身此生便再无半点欢愉了。”</p>
苏棠勾唇，“听宋才人这意思，你将来化作厉鬼也得缠着皇上不成？”</p>
“皇上，妾身并无此意，您千万别误会。”宋才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景榕，不停摇头，“妾身只是……”</p>
苏棠接收到萧景榕一个眼神。</p>
乖乖闭嘴。</p>
萧景榕上座，凌厉的眼神一扫，众人皆屏气凝神。</p>
宋才人像个卡壳的收音机一样被迫中断哭声。</p>
萧景榕本来是有话要问，但被宋才人声泪俱下的一番诉说弄得浑身不适，干脆把她打发走，“此事朕和皇后自有定夺，都回自己宫里待着。”</p>
苏棠偷偷打了个哈欠。</p>
怎么跟开庭似的。</p>
还整出一审二审来了。</p>
本来苏棠还觉得有点慌，但见宋才人这不太聪明的样子忽然又不慌了。</p>
听了宋才人刚才的深情告白，她更觉得不像宋才人有意损毁自己的容貌。</p>
不管宋才人身后的人是想借宋才人的手陷害她，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。只要宋才人这一环不给力，那人要想达成目的也难。</p>
不过事实如何，还得等白公公的死因被查明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