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山里，路越难走，崇山险峻不可稍逾，加之雪似鹅毛，一路连鸟影都见不到。</p>
直到镇关隘的贺兰口，欧阳才看到有斑驳石墙，直叹终于能见着人了。</p>
入了关隘，便彻底进了无痕宫的势力。</p>
贺兰口位居山北，与相距二十几公里的南面拜寺口形成狭长的甬道，关口处建有前朝遗留的城墙，并建有若干烽火台。北国立朝没多久，因为借道给南国灭了世代盘踞此处的鲜卑政权，鲜卑一族几近灭族，此后贺兰山成无主之地，这里的军事防御自然也无人问津。</p>
孤行少便是看中贺兰山自成一体的防御，才将无痕宫建在这里，魍魉鬼面个个以武傍身，再加上地理优势，擅闯除非是真想做鬼才会来。</p>
城门碾着冰雪轰然合拢，列队恭迎的鬼面人面向车马，个个手握弯刀，气势非凡。</p>
城楼上的箭手点燃箭簇，数十箭矢流星一般划过暮色黄昏，落在百步之外的烽火台上。</p>
熊熊烽火燎着长信燃了起来，紧接着，一台一台燃起来的烽火像是直通山顶的天梯，次第亮在山间雪色里。</p>
“恭迎宫主回宫！”</p>
猎猎雪风中，魍魉鬼面齐齐跪地，带着内劲的迎唱膜拜神佛似的炸开，但因甬道三面环山，南北两面更是陡峭崖壁，迎唱声只能在山壁间激荡回响，一时间肃穆庄严。</p>
孤行少将欧阳牵下马车，为她拉紧斗篷罩好兜帽，看着似乎已经不能再妥帖了，才道：“起吧！”</p>
鬼面人齐齐起身，尽管好奇宫主藏在斗篷里的是谁，但也没胆子开口问，得了孤行少的准话，个个握着刀，站回了哨岗上。</p>
欧阳眨眨眼，有种百官跪迎的错觉：“你是拿他们当军士？”</p>
孤行少挑眉，隐隐有些自豪：“漠北的蛮夷多。”</p>
蛮人劫掠粮食钱财和女人，若只按江湖道随意留两个门童守山，贺兰山早被洗劫一空了。</p>
话虽如此，但欧阳却不认可孤行少的说法：“按汉人的说法，你也是蛮夷，我也是蛮夷。”</p>
汉人以地域方位，将外族人分为东夷、西戎、南蛮、北狄，后来为了方便，就渐渐的将所有外族人统称为蛮夷。</p>
很不巧，莲峤欧阳氏是鲜卑皇族一脉，平南王府的步六孤氏也是鲜卑贵族之后。</p>
所以严格来说，他们都是蛮夷。</p>
孤行少旋即笑道：“所以本座娶你，不违背祖训。”</p>
漠北雪原的鲜卑国亡了几十年了，流亡的贵族为了苟活于乱世，没有几人还能恪守“不与外族通婚”的祖训。</p>
欧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，撇了孤行少，跟着司徒陌的指引往卫所里去。</p>
司徒陌到了贺兰山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似的，倒是比孤行少这个主人更热心得为来客介绍起来：“天马上就要黑了，雪夜山上危险得很，在卫所留一夜，明天再上去。”</p>
鬼面人在卫所里整理出一方相对独立的小院，说是供孤行少歇夜，但大家心知肚明能被风雪夜绊在此处的，可能只有欧阳主仆罢了。</p>
“宫主……”鬼面将众人领进院子，等在门桓处有些欲言又止。</p>
尽管青面獠牙的面具将他脸笼罩的严严实实，但衬着眼白的乌溜眼珠直冲着欧阳猛瞟。</p>
欧阳轻咳一声，识趣地往厢房走去。</p>
孤行少却捉回欧阳，怕她逃了似的扣在手里，对鬼面人道：“说。”</p>
本想着欧阳来路不明，鬼面人多少有些避讳，不过见自家宫主全不在意，就大大方方汇报起来：“卫统领本来想活捉关外的人，但他们见大势已去，自盖天灵，爆了很多虫子出来。”</p>
欧阳一惊，大蝙蝠竟然跟到这里来了？这一路北来都再没见过大蝙蝠，她还以为是他们终于把蝙蝠甩掉了……</p>
不过这群蝙蝠只是一直跟在他们后头，是要作甚？</p>
比起欧阳的震诧，孤行少却是心有定见的：“燃把火烧了。”</p>
关外爆了一满山的虫子，要烧谈何容易，不过宫主说烧，那就烧吧。</p>
鬼面人勤勤恳恳准备去大干一场。</p>
欧阳却将人叫了回来：“有多少虫子？”</p>
宫主带回来的这个人从头到尾拢在斗篷里，此时开口，声音娇媚，竟然是个女子。鬼面人一时不知该不该如实答话，为难地看向孤行少。</p>
孤行少眉头一锁，不耐烦道：“说。”</p>
鬼面人被孤行少喝得一抖，赶紧回话：“很，很多，山谷里都是。”</p>
这寒风冷雪的，烧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。</p>
欧阳蹙眉一忱，道：“虫子之间相互可有……争斗？”</p>
欧阳本是想问有没有相互蚕食，怕这个门外汉不懂，于是斟酌了个委婉贴地气的说辞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