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认得他，虽只有一面之缘，却是一切阴差阳错的开端。</p>
孤行少身边的暗卫，休论。</p>
似要报那日客栈里的老鼠怨，休论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，弯刀抡画，似乎欧阳这条命，手到擒来。</p>
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水塘会不会要了她的命，只要不掉下去，休论的弯刀，才是她的威胁。</p>
欧阳旋身便往塘子里蹿去，前方假山排布越密，对她来说便越有生机。</p>
刀劲撵在她身后咣咣响了数声，没能跟上她的速度，都砸在了假山上。</p>
待身后再听不得刀声时，欧阳仔细掩藏了身形，小心翼翼朝拱门那边望去。</p>
门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人，白衣白裳，便是休论，也毕恭毕敬对他行礼。</p>
白衣人似乎说了什么，休论指着欧阳的方向有所辩解，最终却不得不愤愤地捉刀离开。</p>
白衣人转过身，对着拱门后吩咐道：“休论擅闯禁地，交武判问罚，其余人等，各回岗位，不得擅离。”</p>
这话有浑厚的内劲加持，哪怕说的时候背对着水塘，却并不妨碍判令传进来。</p>
那声音钟鼓锤锣般响亮，回荡在水塘里，激荡的回声刺的欧阳耳疼。</p>
然不等欧阳稍有喘息，身处假山猛地一震，轰轰隆隆就往水里沉。</p>
欧阳脸色霎变，手忙脚乱爬起来，飞身就往近旁的山上逃。</p>
这不是业火阵，尽管排布得像，业火阵却绝没有往水里沉的。</p>
欧阳咬牙，跳哪儿沉哪儿，无论东南西北哪方突围，却总被无形地困在正中。</p>
看来不找出阵眼，她得累死在这上头。</p>
思忱间，阵法也通灵了一般，周围假山快速移动起来，带起的虚影由点成线，再旋转成幻影。</p>
欧阳一脚踢出脚边石砾，打着旋的石子甫一挨上旋转幻影，蓦得自燃起一股火焰，眨眼便被烧成了飞灰。</p>
这就烧成灰了？</p>
欧阳闭了眼，周遭静得风声也歇了，这样吊诡的阵法，是幻阵吧。</p>
是巧合吗？排布得像，便连内叠的火幻之阵也像……</p>
葬花水榭的业火阵之所以叫业火阵，是因为大阵以幻阵做基，以蛇蟒做眼，人一旦落进幻阵里，便要填进蛇蟒的肚子里。那幻阵，正是以传说中的业火红莲烧灼出的蜃气布成。只要水塘里的红莲一日不枯萎，蜃气便岁岁皆有。莲峤的人管那蜃气叫业火，那阵，自然就叫业火阵了。</p>
只是，业火红莲世间只那一株，无痕宫这处的幻阵，没道理是用蜃气布置的。</p>
脚下假山摇摇欲坠，眼见着水面漫了上来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给她慢慢琢磨清楚再做决定了。</p>
欧阳抖着唇撕下一溜裙裾，最后看了眼形成合围之势的假山幻影，揣了壮士断腕的决绝，将眼睛蒙了起来。</p>
她掂着大致的方向，默着业火阵的排列，运了扶摇功，直蹿高了三四丈，这才改了掠影拂烟步，直向着塘前那拱卫之所而去。</p>
脚下原本星罗移动的假山，霎时停了运作，重山开道，为欧阳让出一条坦途来，大路尽头，赫然立着一座精致的八角水榭。</p>
却说欧阳遮了眼，飞掠的准头却比那睁眼的时候还精确，行无挂碍地踏上水榭时，假山在她身后重新移回最初的阵型，是以待她摘下覆眼之物时，并未觉得此行过于顺利，还当是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——蒙对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