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雨走到台阶那块，台阶上有被外面的雨滴溅起沾染上的潮湿。</p>
他像是被抽空了些情绪，也根本不在乎湿不湿的，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。</p>
来之前，尽管理智再怎么做心理建设，但感性上还是相信会有的一丝可能，一丝希望。</p>
但现在，没有了，什么都没有了，感觉如同大海上的扁舟，看到灯塔的一丝亮光。</p>
拼了命的努力划到了方向，可刚刚的却不是什么灯塔，而是一只飞走的萤火虫。</p>
张雅默默的蹲下，捡起被扔在地上，装着各种诊断片子，以及病例报告的白色塑料袋。</p>
“这只是第一个专家，也就说了一句话而已，没准接下来有别的专家还有不同看法。”</p>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用纸巾把白色的塑料袋子上面沾上的水擦掉。</p>
“咱们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，刚才那一句话的，在这个病上就是专业的泰斗了。”</p>
张雅站在坐着的林雨身边，跟着看着外面连绵的雨，看着雨里匆匆而来的病人。</p>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悠悠开口：“起来吧，会凉的。”</p>
“我算是知道这些年，那些别人看上去算是挑战的事儿，到你这为什么都这么无压力了。”</p>
“别人都是找别人毛病图自己舒服，你是反过来了，连家人的不幸也被你归为自己的问题。”</p>
看着没说话的林雨，张雅蹲了下来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转头看着他。</p>
“你会自责自己没情绪，会自责自己无能为力，会自我怀疑为别人做的太少太少。”</p>
“究其根本，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无比强大，你不需要别人的爱，你施与者当习惯了。”</p>
林雨向前伸出手，手指尖刚好能接到雨滴，很密集，很凉。</p>
张雅看他这个样子，很粗暴的一把揽过了林雨伸出的胳膊，用纸巾抹掉了上面的雨水。</p>
林雨看着被抓住的手指，又抬头看了看张雅带着复杂的脸，还是没有说话。</p>
两个人一蹲一坐比台阶来往的人群矮了半截，但此刻外人看来却显得有些抱团取暖意味。</p>
“起来，到午饭的时间了，该请我吃饭了，吃完饭我要回阿姨那边看看。”</p>
“你呢......就继续把这些个还没看完的专家看看，把能做的该做的事儿都做了。”</p>
张雅说完就站了起来，与此同时她抓着林雨的手腕也没松开，后者也被她带了起来。</p>
她看着对方屁股上的潮湿：“找个商场吧，先陪你把裤子买了，然后再让你请我吃饭好了。”</p>
林雨点点头，正准备拿出手机找地方。</p>
“省省吧，我这边已经在找了，约的车马上就过来了。”</p>
张雅说完，看着台阶下面积的水，当下又道：“哎呀，下不去了，全是水。”</p>
林雨没有什么反应。</p>
她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确实迟钝了，我这么帮忙，你背我下去不过分吧？”</p>
林雨沉默着点了点头。</p>
张雅小声自语：“迷迷糊糊的，这要是不小心给我摔水坑里......”</p>
“不会！”</p>
张雅听到这话，直接跳着勾在了他的身上，并且打开了伞。</p>
“小心点，这时候可没工伤报销，请善待我。”</p>
林雨略微皱眉：“你话是真多。”</p>
张雅感受着对方的体温，俯视着对方小心的迈着步子，脸上美美的偷笑。</p>
这明显是人活了，不然不会走的这么稳。</p>
购物，吃饭完毕，张雅打量着自己挑的裤子，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不错。</p>
“那我先回去了，你这几天在这边再多问问吧，我先回去帮你照看阿姨那边了。“</p>
林雨点点头：“辛苦你了，风里来雨里去的。”</p>
张雅笑得有些机敏：“我还是那句话，自愿的。”</p>
“不过你这人吧，这些账应该是挂你心里了，以后记得清账。”</p>
没等林雨再说话，张雅已经很潇洒的转身走人了。</p>
林雨站在原地，看着张雅的背影，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。</p>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林雨穿梭于各大医院的诊室，简直比新兴行业的陪诊师还忙。</p>
不单是来京都前挂的号，他还边看诊，边寻找其他有名的医生，连着折腾了好几天。</p>
但很可惜，没有什么例外，所有人都说诊断太明确，就是没得治。</p>
一次次建立小希望小幻想，再一次次亲眼见证，亲耳听到，亲身毁灭面对现实。</p>
这样的日子，让林雨整个人有些免疫了，该看的全都看到了，不该看的也看了不少。</p>
他觉得，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毫无进展毫无作用，不如早些回到省城。</p>
哪怕多做份饭也是一份心，怎么也比张雅代他要好受些。</p>
人民医院的病房外，林雨看到更加憔悴的林妈本能的就觉得出问题了。</p>
他原本以为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，但现在看来事情是大错特错了。</p>
“你爸的病情恶化的很快，之前还算是轻微的痛苦，现在他说难受程度加重。”</p>
“苏医生也已经给咱们开那些高效的止痛药了，现在吃上后人就舒服不少，睡得也多了。”</p>
简单的几句话，林雨紧张的拳头握紧。</p>
什么睡得也多了？</p>
那极有可能就是镇静止痛类药的副作用，可不是病人变得舒服能睡觉了。</p>
他不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不懂，因为对方眼里的担心和脸上的强颜欢笑藏都藏不住。</p>
都到这个时候了，对方显然还是在安慰他，这让他又无奈又心酸更心疼。</p>
林雨透过窗户看去，林爸消瘦了很多很多，和一个礼拜前看到的，判若两人。</p>
但脸是瘦了，被子鼓起的程度却是高了些，这倒是很奇怪。</p>
“你这边去京都有什么收获嘛，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说法，有没有的治？”</p>
林妈说完，脸上明显带了些许期盼的看向林雨，后者只是沉默。</p>
“果然，确实和这边说的一样，本就是无能为力毫无办法的事情，发现的太晚了。”</p>
林妈脸上刚才的期盼转成了落寞，紧接着就安慰道：“没事儿，听天由命吧。”</p>
林雨看着眼前林妈脸上的希望到失望，心里那股子说不出来的窒息感更浓了。</p>
正在这时候，苏橙和张雅一同走了过来，他们看到林雨已经回来很惊讶。</p>
“阿姨，林雨这是提前回来的吗？你把叔叔的事情和他说了？”</p>
林妈摇了摇头，只是叹道：“京都那边没有什么希望，所以他这才回来了。”</p>
苏橙和张雅互相看了看，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十分的遗憾。</p>
林雨转头看向苏橙：“我爸这边出什么问题了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