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洛、张景威听了,少不得勃然大怒,痛骂吕明这个氐奴、季和这个为虎作伥的一番,不过话说回来,定西用兵於敌国时,不管战败,抑或战胜,到了最后,通常也是会掳掠敌境一遭的,定西建国以今,从境外掳入陇州的百姓着实不在少数,在这一点上,却是大哥不说二哥。
三人商议,吕明、季和既然已经窜入褒斜道,追之已是不及,也就只能任其撤走。
於是,留下守卒,继续守御阳安关之后,三人带本部出关。阴洛带着张景威、陈如海回到南郑,一面派人收拾褒中的残局、安抚褒中残存的百姓,一面设宴南郑,款待他俩。
在南郑休整了三天,张景威、陈如海各还驻地,这且不提。
只说阴洛、张景威联名飞檄唐艾,汇报汉中此战的前后经过。
数日后,唐艾接到了他俩的檄报,看罢,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氐虏当真大胆,居然行此险计,袭我汉中!”唐艾何等聪敏,马上就猜到了之前蒲獾孙、秦广宗对陇西、南安的进攻只怕是“佯攻”,打下汉中,才是秦军此战的真实目的,饶以他临敌之际的镇定自若,这会儿亦后怕不已,与麴章和从南安来到的郭道庆、曹惠、王舒望等说道,“亏得景威中箭不退,阴洛杀马坚守,又陈如海领兵及时赶到,要不然汉中恐将危矣!”
曹惠说道:“氐虏虽是胆大用险,奈何督君技高一筹,一个佯死之计,使陇西与我南安相继大败虏军,……”一拍手,摊开来,笑道,“氐虏这声东击西之计,也就毫无用处了啊。”
这句的语气听来像是马屁,说的内容倒是实话。
麴章、郭道庆、王舒望等俱皆大笑。
麴章说道:“督君,正要给朝中禀报此回秦州之战的战果,恰好阴太守、张景威的此道军报送至,不如就一起禀与太后、莘公、麴令吧?”
唐艾点了点头,说道:“自当如此。”
“督君,赴京奏禀的使吏,何时出发?”
“明天就让他们动身!”
曹惠听到这里,神情略动,问唐艾,说道:“敢问督君选了何人上京?”
唐艾闻弦歌,知雅意,摇羽扇而笑,说道:“怎么?曹都尉想要讨这个差事么?”
曹惠说道:“这次秦虏犯我秦州,来势汹汹,莘公调骠骑率部援我秦州,……督君知道,末将乃骠骑帐下的故吏,与骠骑且是族亲,而自任官南安以今,却许久未能再睹骠骑尊颜了,末将实是想念,因原本企盼,借此次大战的机会,能再聆听下骠骑的耳提面命,却没想到,蒲獾孙、秦广宗这般不耐打,被督君三下五除二的就给解决掉了,这当然是件大好事,可骠骑行至半道,闻我秦州之围已解,却也就率部还谷阴了,以致末将到底还是没能问候骠骑的安,所以,所以,……嘿嘿,末将斗胆,敢乞此差。”
“你是想把我秦州战果禀与朝中后,顺道拜见一下曹将军?”
“正是。”
曹惠的小心思,唐艾清清楚楚。
此次大败蒲獾孙、秦广宗,绝对是秦州的一场大胜,但大胜归大胜,论战功,曹惠及其所部却只能排在参战诸将的中游,要是按唐艾督府拟好呈报朝中的此战之阀阅簿来论功行赏的话,曹惠这回是得不到什么重赏的,故是,他这会儿口中说是想念曹斐,故而求讨这个进京奏禀差事,究其本意,则必是为了趁机给曹斐送礼,以望曹斐能在朝廷行赏时给他说些好话。
有道是“朝中有人好做官”,唐艾也就看透不说破,却也不肯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曹斐,他轻轻放下羽扇,伸出手来,笑吟吟的冲曹斐眨了眨眼。
曹惠茫然说道:“敢问督君,此何意也?”
“都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,什么时候来见我。”
麴章、郭道庆、王舒望猜出了唐艾意思,尽皆失笑。
这天晚上,曹惠与他的长史,两人抬着个箱子,摸到州府后宅,求见唐艾。
唐艾叫他俩入室,曹惠打开箱子,箱中俱是金银财货。
曹惠束手而立,陪笑说道:“督君,你看这些可够么?”
“曹都尉,秦广宗营中辎重如山,我听说你私扣下的缴获,可远不止这些啊。”
曹惠倒是光棍,不否认私扣缴获,却振振有词,说道:“督君,末将留下的缴获,可不都是末将自己吞了,末将部中的兵卒,上至曲军侯、下到营兵士,人人有分!末将部中的将士多是谷阴人,离乡数百里,随末将为国戍边在此,任劳任怨,前时袭歼秦广宗部,又都奋勇忘死,不给以赏,何以振聚士气?督君,末将这么做,没有错吧?况扣缴获者,亦非末将一人!”
唐艾瞅了瞅他,说道:“你这么理直气壮的,竟使我不知说什么好了。”
“督君若嫌不够,末将再给督君搬一箱来!”
“罢了,我岂是贪图你这些财货的人?你这些东西,我一概不要,你给我送去给一个人。”
“送人?敢问督君,送谁?”
“赵勉。”
“赵子勤?督君,我闻他夜袭蒲獾孙营时,斩了秦虏的一个校尉,这也算是一件大功,朝廷肯定会给他不小的赏赐,督君何必另外再给他赏?”
“他弟弟来了,他又是新婚,其妻族王氏,好歹是襄武的大姓,他手中缺钱,一则怎生养家?二来,也会被王氏小看。朝廷的赏赐,远水接不了近渴。这另外的赏赐本该我出的,但我没都尉有钱啊,故借花献佛,就拿都尉钱,算作我的赏吧。”唐艾笑问曹惠,“如何?都尉可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