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望楼、值守兵士、街上屯驻的兵士,都是负责维持城内治安的。
唐艾下达了严格的命令,在守城战争期间,百姓不许擅自出街,更禁止三五私聚,是以,尽管这会儿天时尚早,但那城内所有的街上、里中道上,全是冷冷清清,几无人行。
轻轻地拨了一下琴弦,唐艾惆怅地叹了口气。
陪坐他身边的杞通,给琴边香炉续上新香,举起羽扇,摇了摇,让那香气溢开,随后放下羽扇,敛袖膝上,问道“夫君,无缘无故的,怎么突然叹气?”
“我这一叹,是为陈君。”
“陈君”也者,即是奉唐艾之命,给莘迩送信的那个秦州州府吏员。
却是於昨天晚间,此吏摸回到了襄武县外,但在朝城下来的时候,被城外巡逻的秦军骑士发现,秦骑围追堵截,此吏和莘迩派出护从他归城的那几个勇士,拼死搏杀,此吏尽管最后在那几个勇士的舍命掩护之下,总算是奔到了城墙下边,也坐上了城头紧急放下的吊篮,可他也受了重伤,於是竟连再见到唐艾一次都没等得上,便即身亡。
他死后,守卒军校从他身上找到了莘迩给唐艾的回信,赶忙送呈给了唐艾。
信到唐艾手时,被此吏的鲜血已然浸透。
杞通说道“陈君忠勇之士,今之死,确实可惜!”
唐艾说道“有件事你不知。我令他出城为我送信给明公时,给他的有交代,叫他找到明公,把信呈给明公以后,就不要回襄武了。明公如有回信,可请明公另外择吏给我送来。”
杞通问道“夫君缘何对他有此吩咐?”
唐艾说道“城外秦虏围困数重,他若能成功出城,是已冒了一次九死一生之险,我如何能忍心让他再冒一次回城的九死一生之险?是以我对他有此嘱咐。却送明公回信的人,居然还是他!不用说了,这肯定是他未有听我的话!”再次长叹一声,垂下泪珠几滴。
杞通这才知此吏去而复还之间,乃还有这等一番曲折,不禁更为此吏的身死而感到哀然。
“更叫我不好受的是,陈君既无兄弟,亦无子嗣,我纵是想酬其功,如今也是无从酬起!”
此吏的父母尚在,不过其家不在襄武,於今也只能等到此战结束,若是能够打退秦军,再对他的父母作些赏赐而已了。
淡淡的香味中,唐艾操琴,即兴抚曲一首,权且算是寄托对那陈姓此吏的哀思。
今日秦军没有攻城,城墙上的守卒多靠在垛口,享受自围城以今,这难得的休息时光。
萧瑟的秋风带着那琴音,洒遍城头。
将士们竖耳倾听,从这琴音中,听出了哀伤,可又不是全然的哀恸,并有慷慨的豪情,就像是看到了一位猛将独对百万敌军,凛然不惧,反而驰马挥槊,奋声叱咤,主动前战的情景,他们或握紧了槊柄,或有激动到战栗的感觉滋生,不觉俱皆而痴。
寂静的城内亦随风而落满琴音。
墙壁围起来的诸个“里”中,不断有住民从屋内出来,都把目光举投向琴音来处的东边城楼,也是个个悄立静听。不知是先从何处响起了一声琵琶声,继而城内别处,陆续有琴音、笛声响起。琴声、笛声、琵琶声,无不伴和城楼琴音,——竟是於此城已被围旬日的这个秋天下午,在没人组织的情况下,襄武士民与唐艾默契地合奏出了一首慷慨之曲。
……
蒲茂的大帐离城四五里,他在帐中,听不到城中忽然而起的这慷慨之曲。
但有前线的军将赶紧将此禀奏给了他。
蒲茂刚刚结束和孟朗等人的军议,闻报此讯,大起兴趣,便携蒲广等,出帐西行,往辕门处去听。然等到他到辕门处时,这首慷慨之曲已经结束。
蒲茂便问辕门的牙门将,说道“那城中所奏,是何曲也?”
莫说这牙门将压根不通音律,就是他通音律,那城中所合奏之曲,实乃是唐艾等即行发挥而奏的,也非是现有的曲子,故是这牙门将瞠目结舌,不知该何以回答。
蒲茂就再又问道“你听到那曲子后,有何感触?”
这个问题,牙门将可以回答。
他回答说道“末将听那曲子时,没别的什么感触,只觉得如闻金戈之声,但不知为何,心头又有些悲伤之感。”
蒲茂顾看蒲广等,笑道“此哀兵必胜之意也。唐千里战意犹坚!”
……
翌日,一早。
秦军大出营。
城东、城南,如林的秦将军旗立起,一队队的秦军兵士至城外列阵。
蒲茂的帅旗也离开了中军,前移到城东阵后。
……
唐艾得报,登城楼而下观之。
见城东列阵的秦军约万人之数,城南列阵的秦军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。城北无有秦军的大部队,城西也没用秦军的主力,但在城西,有约千余人的秦军骑兵出现。
城东、城南列阵的秦军后方,秦军的营垒之侧,亦有秦军步骑组阵。
麴章、魏咸等城中守将纷纷赶到,齐立唐艾榻前,等候他的命令。
观敌阵多时,唐艾回过身来,面向诸将,持羽扇而说道“蒲茂的大旗立在了城东的秦虏阵后,今日秦军攻城,大概是会以城东为主攻方向。麴将军,你仍守城东。魏校尉,你守城南。”
麴章、魏咸接令。
唐艾挥羽扇笑道“我在这里,为二君助战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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