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亦有昂然之士,慨然接腔,说道“固如明公所言,生子或会战死疆场,可也诚如明公此前譬喻小人等的那些话一样我等之所以上疆场、蹈锋履险、浴血杀敌,所为者,非己身之富贵也,是为了扫清胡夷,光复我华夏江山,而扫清胡夷,光复我华夏江山,不就正是为了我等的子孙,无须再过像我等这样的日子么?”
这些话,的确是莘迩一再灌输给己部将士的观念。
莘迩坚信,只有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战,只有让将士们理解、明白不断打仗的意义何在,那么部队才能是意志坚定的部队,才能是战无不胜、攻无不克的部队。
听到这话,知道了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,——尽管能够认可莘迩此话的将士,於全军来说,也许只有十之二三,占得比重大概没有很大,可哪怕只有一个,也比一个也无当然要强,莘迩颇是欣慰,再度露出笑容,笑与那人说道“再则说了,男孩粗心,长大了还和你对着干;女孩儿就不同了,都说女孩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,处处贴着你、暖着你,岂不美哉?”
“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”,这话现在还没有,但男孩儿、女孩儿的性格,以及男孩、女孩儿对待父母的细心、体贴等等,却是自古皆同,都是一样的,听到莘迩这话,众人品了品意思,俱皆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儿,遂不禁又一次地齐齐大笑起来。
那人笑着说道“好,那就希望能借明公吉言,便生个女孩儿!”
莘迩稍微上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,鼓励说道“我若没有记错,你现下的勋官应当已过四转,好好干,再干上几年,把你的勋官再转上三四转,……太高的不说,转到上轻车都尉,视同正四品之时,国家授给你家的田,也就足够你家几口人美美地过日子了!到那时候,你要还想从军,就接着干;要不想干了,我就许你归家!”
“是!”
莘迩似带憧憬,目眺天空,望了稍顷蓝天白云,收回视线,笑道“待至那时,说不定也已经天下太平了!我也能马放南山,不再受此戎马倥偬之累矣!我说,到那时,我抽个闲暇,要是去你家做客,你可得好好招待我,把你的宝贝千金领出来,给我看看!”
不同的勋官等级,按照莘迩所定勋官制的规定,会得到国家授给的不同亩数的田地。上轻车都尉是十二级勋官中的第八级,已经是较高的级别了,政治待遇上,视同正四品;分田上,亦即经济待遇上,授田十顷,也就是一千亩地。
政治待遇不说,只这一千亩地,莫说几口人,就是十几口人,也足够过上富足的地主生活了,——要知,按照仍是莘迩所定的《均田制》此制之规定,寻常百姓,每丁授田才不过数十亩,两下相比,就可知这十顷地是多么丰厚的赏赐了。
那人受莘迩话语的影响,亦不禁幻想那时的生活,满脸傻笑,嘿嘿应道“是!”
……
巡营多半日,薄暮时分,莘迩回到帐中。
唐艾、张龟相继来见。
他俩是来向莘迩汇报冀县城中和冀县城外营中的具体守御情况的。
正谈说间,一人帐外求见。
莘迩叫他进来。
却是田勘。
田勘喜形於色,伏拜在地,说道“明公,小人有一个好消息禀报明公!”
莘迩说道“什么好消息?可是你和郭黑取得联系了?”
田勘大吃一惊,说道“明公当真是料事如神!”
“哦?”
田勘说道“正如明公所料,末将与郭黑刚刚取得联系。”
“你不是说,你派的人没法混进城中去么?怎么取得的联系?”
田勘说道“严格说来,不是小人和他取得的联系,是他派了个人,偷摸出城,与小人取得了联系。郭黑说,他愿意做明公的内应!”说着,高举起一份问卷,奉给莘迩,说道,“这是郭黑献给明公的城中守备图。”
张龟拿住此图,呈给莘迩。
莘迩打开观看,见图上画了个冀县的城池形状,城头、城内各处都有多少守卒,守卒皆是何人所部,俱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看完,莘迩给张龟、唐艾瞧看。
张龟、唐艾看罢。
张龟细心,蹙眉问道“田将军,那与将军联系之人,可果是郭黑所遣么?”
田勘明白张龟担忧的是什么,不外乎担忧这会不会是同蹄梁派人送出来的假消息,以欺骗莘迩。田勘恭恭敬敬地说道“张公请放心。与小人联系那人,确是郭黑所遣无疑!”指了指张龟手中的图纸,说道,“这份城防图,小人也敢拿脑袋担保,半点不假!”
张龟与莘迩说道“明公,如果是真的,那的确是个好消息,这对我军明日的攻城大有利处。”
莘迩想了一想,说道“城内现下同蹄梁、郭黑彼此猜疑,他俩肯定不会联手施计,此其一;连日来,於城外土山上监视城内,亦没有发现城内出现火拼,这亦就是说,那个潜出城外,来与田将军相见的郭黑之使,也不可能是郭黑被同蹄梁擒下后被迫派出的,此其二。……这个消息,应当不假。好啊,田将军,攻城还没开始,你就已立下大功一桩。”唤帐外乞大力,令道,“取金饼两斤,赏给田将军,以酬田将军此功!”
田勘伏拜说道“明公,末将敢有一请!”
“什么请?你说。”
田勘说道“明公大恩,末将无以为报,唯效死力!明日攻城,末将敢请明公,用末将部为明公前驱!”
莘迩沉吟了下,说道“将军,我自然是信得过的,唯将军所部的士气,现下可能用么?”
却那田勘所部,已经是投降蒲秦的败军,现又被莘迩打败,降了莘迩,堪称是三姓家奴了,那么如此一支连败,在不长的时日里,接连转换主人的军队,如果用来先发的话,士气方面的确也许会有问题。莘迩的此问,不无道理。
田勘很有信心,说道“士气方面,请明公勿忧!今天上午,小人巡营时,问过呼衍宝等诸奴了,诸奴辈皆与末将一个心思,都愿为明公效死,以报明公厚恩!明日攻城,明公就请在望楼上观战,看小人等如何奋勇拼杀,为明公先登冀县城头!”
话说回来,田勘所部的将士,无论羯人、抑或唐人,又或鲜卑等别族,他们的家乡都在徐州,於今他们身处关中,距离徐州十万八千里远,从某种程度来讲,他们这支部队,实际上已是无根之萍,近似等於“雇佣兵”,或言之,“听天由命”的性质了,那么反正不管给谁都是卖命,则换个主人的确又似乎亦无所谓。田勘的信心,也有来由。
明天的攻城,是攻冀县城的第一天,通常来讲,起初几天的攻城,都是试探性的进攻,目的是为寻找城防的漏洞,而非真正的攻城,出於这个原因,莘迩稍作思忖,便就同意了田勘的请求。
这天晚上,莘迩、令狐乐等等营中各棰牛杀羊,犒劳将士。
将士们饱餐一顿,酣睡一夜。
翌日一早,各部出营,围攻冀县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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