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二月初,已经有冰雪消融、万物复苏的迹象了。</p>
……</p>
紫禁城,文渊阁。</p>
谢允迎风立于窗前,杨柳风吹面不寒,“卢余,时下边患无忧,当大修内治。”</p>
卢余道:“首揆有什么吩咐?”</p>
谢允指节泛白,敲了敲窗沿儿,说道:“大修内治的第一项就是缉盗安民。”</p>
卢余垂首,细细听着。</p>
谢允吐气如兰,慢慢道:“出抚鲁省的梁梦龙,我几次致函给他,敦促此事,可迄今未见明显成效;我又修书给新任巡抚说了这件事,也不见成效,梁梦龙转任豫省,我给他的修书也是这件事,然亦是未见成效。”</p>
说完,看了一眼卢余。</p>
卢余也不打太极,沉思了片刻,缓缓开口说道:“首揆大人见怪勿怪,这年头有太多的不知轻重缓急的庸碌之辈了。”</p>
谢允颔首,并不恼恨,只是突然问道:“我听说你和梁梦龙关系密切,”</p>
“我和梁大人是有同窗之谊。”</p>
卢余抬头,愣了一下,旋即脑子里过了几千种想法,拿不定谢允问这话是何用意,但是他知道,自己面前的这位首揆大人不是傻子,在他面前装,那是想不开了。</p>
谢允点头,说道:“那就烦你辛苦一趟了,由你来修书,告诉梁梦龙,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,一个月之内,若是还不见丝毫成效。既办不好事情,就交给能办好的人办。”</p>
卢余说道:“好。”</p>
“多找些在府县做过的官员访咨。”谢允背着手,说道。</p>
“首揆大人指点的是。”卢余回话道。</p>
“再一桩,就是户部改制。时下裁革冗员、整饬吏治,各环节大体都立了规矩,就连盐政、马政也已大破常套重新定制,唯户部改制未做。”</p>
说着,谢允抬起了手指,指节曲起,敲了敲窗沿儿。</p>
“户部改制?”卢余惊问。</p>
“恤商惠民,户部至关重要。理财,政之要务。后世因腐儒君子不言利之谬种流传,竟视理财官为浊官!如今户部官劳倍于人,然必俸资倍于人而后方得升迁,其升迁出路又劣,官场讥之为‘钱粮衙门出身’。户部如此,各省转运司更甚。钱粮衙门,国用民生所系,盖重任也。官此者,若贪墨,诛之可也;不然,都是国家的官员,为何劣视之?因此之故,有志之士不乐就此。若不幸到了钱粮衙门]为官,-个个志夺气沮,务支吾了事、徒积日月以待迁,而经制之略置之不讲,不复闻有善理财者矣!理财无人,国用日蹙,而民生乃益困。是以户部不改制,无以足国用而厚民生。”</p>
换句话说,意思就是要想经济和民生得到改善,那就跟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脱不了联系。节俭持国,是政治上的头等要紧事。但是一谈到钱财,就有些腐儒酸秀才鄙视嚼说,觉得官员理财是很世俗铜臭的,是很没有文人气节的。而且现在户部的工作很累很忙,升职加薪也很不困难……</p>
卢余听完,摇了摇头,苦着脸道:“是的,这也是大事,当审慎,否则,必是溃于蚁穴,朝廷无来日。”</p>
“这事早就该着手做了,从前是没顾得上,所以必在今年年内着手。”谢允以坚定的语气道,“这两件事俱关乎国计民生,非做不可!把这两件事做成了,清丈田亩之事方可铺开。”</p>
卢余:“啊!”他一个没注意,就失态地惊讶了一声。如果说,整理驿栈只是浅浅地得罪了一部分人,那么适才首揆大人所说的整理吏治,很有可能是会深深得罪底下一部分人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