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上不快的原因也很简单。</p>
他们这位圣上一直以来都将国库当作自己的钱袋子，加上对方暴戾的性格，朝中众人虽然觉得这有违先制却一直无人敢置喙什么。</p>
如今雪灾迫在眉睫，赈灾的事情不能不办，但要怎么办，成了一个问题。</p>
他们之所以被圣上拎出来，就是刚好撞在圣上不想出钱的枪口上了。说白了，圣上看上了他们的钱袋子，找了个理由让他们用自己的钱袋子来填这次雪灾造成的窟窿。</p>
他们倒霉，他们认命，但这个命也不是这么好认的。</p>
辅国公势大，根基深厚，加上在圣上面前一直都算是说得上话的，手里又有圣旨，他们自是不敢开罪，都乖乖的将该掏的银子掏了。</p>
但裴遇算个什么东西？</p>
一个被皇上忌惮的粗俗武将，他们还没放在眼里。</p>
这也是为什么面对西市流亡的百姓，他们有银子却装作不知道不理会的原因。</p>
他们等着裴遇求上门来呢。</p>
想要银子？</p>
可以啊。既然你算计我们让我们出了大钱，那不让你磕一个再将这钱拿走他们的脸岂不是要丢到盛京外面去？</p>
众人商量的好好的，都默契地将裴遇和西市的情况视而不见，可贺简万万没想到，裴遇居然做得这样绝，直接拿着长枪上门来堵门，还威胁他。</p>
这场博弈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。</p>
他现在进宫向皇上告状，皇上多半也不会理会他。</p>
这钱皇上不会出，左右后面都要他们往外掏。</p>
那天在朝堂上，裴遇可不但耍了他们，他还耍了圣上要来了军饷。</p>
雪灾关乎边关稳定，裴遇现在就是大昌的定海神针。</p>
他这一去，不但不会得到公道，说不定圣上还会怪他非要在这个时候和裴遇作对。</p>
伸出去的腿又撤了回来。</p>
裴遇冷笑：“贺大人不是要进宫吗？怎么又不去了？难道要裴某送贺大人去？”</p>
贺简：“……”</p>
好气啊，好想将这厮的脸给撕下来，但不行，在圣上还用得到他的时候，发生什么事情，他都要忍。</p>
要忍！</p>
唇色发白，唇角却溢出一点血色，贺简硬生生将自己牙龈咬出了血。</p>
最终，这场“博弈”以贺简拿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为终结。</p>
裴遇没带人手，这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还是贺简的家仆抬着过去的。</p>
这事情过后，贺简在床上躺了两天都只能吃得下一点稀粥。</p>
有了贺简杀鸡儆猴，加上裴遇这个杀神亲自带着武器上门讨要，末时一刻，裴遇出现在了西市，这次，他带来了足够的物资。</p>
支起炉灶，盖上挡雪的棚顶，这片万籁俱静、仿佛被人遗忘的巷道里，终于升起袅袅炊烟，代表着希望的烟雾，一路往上。</p>
每一个人都拿着自己的碗，今晚上，他们可以饱餐一顿。每一勺粥里面都是满满的米粒，没有清汤寡水，没有粥水稀少，一切都是实打实的能饱腹的、代表着希望的食物。</p>
直到暮色四合，天上又下起大雪。</p>
好在百姓们都有了可以安身的地方。</p>
赈灾的事情不是一日能够完成的，裴育也要暂且回去寻找一点支撑自己的力量。</p>
打马一路到了裴府门前，两盏昏黄的灯笼勉强将深雪覆盖的门口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。</p>
门房看见他，赶忙将门打开，迎接他进来。</p>
府里积雪被下人们洒扫得非常干净，他走在青石板道上，到了自己的院落中。</p>
远远的，他就看见了明亮的灯光，他知道有人在里面等着他。</p>
他加快了脚步，走进院落。几棵梅花在寒风中绽放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</p>
尽管他从前未有过这样的日子，尽管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人曾在深夜里等待他归来，但他只是要看一眼院中的灯火，那种彻骨的熟悉感就奔袭而来。</p>
好像在他的记忆深处，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，这个人总是站在原地等待自己，无论天有多晚，无论任何时候，由他点起的一盏灯，是这个人自己亮起来的。</p>
只是这样一想，裴遇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摊水，软和的浸泡着他的灵魂。</p>
他迫不及待地进入院落当中，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，快到几乎是飞奔。</p>
到了门口，他看见那个人披着厚厚的披风就站在门廊边，似乎是听到了他回来的消息。那个人就这样伫立着，在门廊下，仿佛等待已久。</p>
灯笼昏黄的余晖落在他神只一般的脸上，化开了眉眼间常年积霜的冰寒，只留下温柔的、满眼的期盼。</p>
裴遇走过去牵起他的手，发现他手指冰凉，他恍然发现这个人不是听到门房的声响才站在这里的，这个人一定站在这里许久了，这个人一直在等待着他，在这样的大雪天里。</p>
白寄离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。</p>
这笑容让裴遇心旌摇曳。</p>
眼前这个人，是他的爱人，他的知己，他灵魂契合的伴侣。他走过去，牵起他的手，</p>
裴育紧紧地握住他的手，将他拥入怀中。他感受到了他的体温，他的心跳，他的呼吸。他知道，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寒冷，多么黑暗，只要有他在身边，他就不会感到孤独，不会感到恐惧。</p>
他是他的浮木，是他身处这腐烂的朝堂中，唯一的支撑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