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姝言瞥了他一眼。</p>
这人他认得。</p>
往日里她没出嫁的时候,这人仗着自己手里那点看门的权力,可没少磋磨她。</p>
比如,在大雨天大雪天回来的时候不让她进门,任凭她站在门外,被冻得瑟瑟发抖。</p>
再比如,当面就出言奚落,全然忘了他自己不过是个看门的下人罢了。</p>
可,在崔家的那些年,崔家的这些下人,又有哪个拿她当主子看待呢?</p>
如今见着她,此人倒是换了一番嘴脸。</p>
这个时候,崔姝言也懒得搭理他,只说道:“告诉高锦华,我有事找她。”</p>
说完,崔姝言又加了一句:“我在小花厅等她,让她速来。”</p>
今日的崔府热闹非凡,也就只有小花厅偏僻,能躲几分清闲。</p>
崔姝言到了小花厅没多久,崔大夫人就来了。</p>
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。</p>
多日未见,崔大夫人整个人憔悴了不少,眼窝深陷不说,眼圈周围更是一圈青紫,双眼无神,犹如被抽去了三魂六魄。</p>
乍一看起来,跟老了十多岁似的。</p>
也只在见到崔姝言的时候,打起一点精神来。</p>
可一开口,还是不改刻薄的本色:“你既然来了,为何不去灵堂拜祭你的父亲?”</p>
“他那样的人,配做父亲么?”</p>
崔大夫人怔了片刻,却是难得认同崔姝言的话:“不配。”</p>
她嫁给崔尚晋,没过过一天好日子。</p>
如今他可倒好,两腿一蹬,人直接没了,给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。</p>
“我来,是有话想问你。”崔姝言一开口,直接挑明。</p>
崔大夫人的眼眸里立刻有了算计。</p>
她心里明白,崔姝言深夜上门,必定是有所求。</p>
想到京兆府那边传来的消息,崔大夫人觉得,崔姝言估摸着是想让她给洛瑾瑜脱罪。</p>
想到这一点,崔大夫人坐得更板正了一些,还理了理衣服,神色冷傲:“帮了你,我有什么好处?”</p>
“不是帮我,是帮你自己。”</p>
“哼!”崔大夫人一声冷笑,“崔姝言,不要以为我不知道,如今洛瑾瑜已经被抓走了。你过来,不就是想让我帮他脱罪吗?”</p>
崔姝言愣是气乐了:“帮他脱罪,你还没有这个本事。”</p>
“你来,不是为了这个?”</p>
“不是。”</p>
“就算你不是来给洛瑾瑜脱罪的,也是想问我些什么。不然,你不会这个时候过来。你既然有所求,就拿出诚意来。”</p>
崔姝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:“跟我提条件,你有这个资格吗?”</p>
身份对等的两个人,才有资格坐在一起谈条件。</p>
可现在,他们的身份明显是不对等的。</p>
如今,以她的身份和手段,杀死崔大夫人不过是简简单单,她之所以没这样做,自然有她的道理。</p>
间接害死她母亲的人,她岂能让她死得这般轻易?</p>
崔大夫人注定是要在受尽这世间的所有磋磨之后,再悲惨地死去。</p>
听到崔姝言的话,崔大夫人犹如被人抓住了喉咙,说不出话来。</p>
没错,如今的她,没有跟崔姝言讨价还价的资格。</p>
她脸色一红,语气依旧生硬:“那又如何?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如今既然我已经一无所有,也就没什么好怕的?”</p>
“一无所有?不尽然吧?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?”</p>
说完,崔姝言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。</p>
这浅淡的笑意落入崔大夫人的眼里,就是威胁了。</p>
崔大夫人瞬间激动起来,双眼圆睁,颧骨高耸,那点子刻薄相瞬间显露无遗:“明珠是你的亲妹妹!你不能动她!不能!”</p>
“那崔大夫人不妨问问她,当日欺辱我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我是她的亲姐姐?”</p>
崔大夫人一时语结,好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势弱者,还不是谁都能欺负。”</p>
“没错,你说的很对。”</p>
崔大夫人一个激灵。</p>
瞬间就意识到,现在,她才是那个势弱者。</p>
这些事,还真是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</p>
她咬了咬牙:“你来,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?”</p>
“自然不是。”崔姝言淡淡一笑,“我说过,我来,是有些话想问你。”</p>
“说来说去,你不还是为了救洛瑾瑜?”</p>
“没错,我是为了救他。但是,想借机要挟我,你没这个本事。”</p>
还是那句话,地位不对等的时候,弱者的要挟等同于无事发生。</p>
就比如,一头猛虎不会在意一只蚂蚁声嘶力竭的要挟。</p>
“你问我,我可以不说。我就不信你能撬开我的嘴。”</p>
看着崔大夫人冷硬的眉眼,崔姝言淡淡一笑:“没错,你说得对。我撬不开你的嘴,但是我要想杀你,或者是折磨你,那就简单的多了。再不济,还有你那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可以做为我的筹码。”</p>
崔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冷:“崔姝言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</p>
“我已经说过了,我来,是为了问你几句话。”</p>
这是她的目的。</p>
但,必须在攻破崔大夫人的防线之后才能问。</p>
因为这个时候,时间紧急,她不能得到错误的信息。</p>
不攻破崔大夫人的心理防线,她就不会轻易说出实话。</p>
“你问。”崔大夫人迫切道。</p>
如今崔尚晋死了,府里一大堆事都等着她来做决定。</p>
还有就是,崔尚晋死了,她若是不趁机从崔姝言这里捞些好处,以后她和女儿可怎么活啊?</p>
她已经打定主意,这条件就算是再不好谈,她也得做出最大的努力去争取。</p>
估摸着火候儿差不多了,崔姝言问道:“这回崔尚晋回来,都跟你说了什么?”</p>
“你周旋了这么久,就是要问我这个?”</p>
“是。”</p>
崔大夫人想了想:“没说什么。我心情不好,就算是知道他回来,我也没见他。”</p>
这一点,倒是和崔姝言查到的相差无几。</p>
却又,不止这些。</p>
崔姝言抬眸,一双清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崔大夫人:“可他找到了你的院子里去,你们吵了一架。”</p>
崔大夫人猛然抬头,惊愕地看着崔姝言。</p>
没错,崔姝言是故意的。</p>
她就是想借机告诉崔大夫人,别想说谎。不然,她会察觉。</p>
过了好半天,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你、你怎么知道?”</p>
“你无需知道。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也就是了。”</p>
崔大夫人定了定神,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,开始回想起前几日崔尚晋回府时的情形。</p>
想到这些,她气息微喘,身子也不可控地颤抖起来……</p>
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