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春雨后,在大燕为质的戎狄九王子在禁卫护送下,离了京城。
途中,他遭受两次刺杀,幸得禁卫及贴身侍卫哈图的拼死相护,才得平安抵达草原。
从大燕与戎狄的边境云州城经过时,阿斯诺回首,定定的看向云州那巍峨高大的城门。
在那两片朱红城门之后,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百姓,有燕朝人、戎狄人,还有些其他部族的,他们或是在这经商,或是旅行,或是居住,安稳平和,一片市井烟火的热闹与繁华。
相对的,戎狄的地盘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,盛夏已过,草泛着淡淡的枯黄,添了几分苍凉的意味。
泾渭分明。
阿斯诺脑中忽的冒出这个词语,牵着缰绳的手稍稍用力,骏马加快步子,往前哒哒前行。
“恭迎九王子归来。”
戎狄的臣子早已在云州城外等候,见着马背上丰神俊秀的年轻男人,诧异又恭敬。
没想到送去燕朝的质子,竟长得这般高大出色,看来在燕朝过得还不错?
阿斯诺翻身下了马,与他们打了招呼,又与燕朝的禁军领队道了谢,“这一路多亏了将军的护送,本王才能顺利归国。”
“九王子客气了,这是外臣的职责所在。”禁军领队拱手道。
一番外交后,两队人马告别,各自调转方向。
直到云州城渐渐消失在视线里,阿斯诺才悠悠收回视线,眼瞳中的神色也变得冷肃。
他很清楚,阔别十年,此番归来,等待他的不单是父汗母妃与小弟的脉脉温情,更是一场暗流涌动的夺权之战。
再没有京城那般安逸自在了。
九王子归来,戎狄百姓们夹道欢迎。
在子民们的欢呼声及四散的花雨中,一袭紫色锦袍的阿斯诺骑着骏马,缓缓往王帐前行。
他俊美昳丽的容貌,惹得无数女子红了脸,丢向他的花朵更加繁密。
“九王子长得可真好看呀,像极了娜丽王妃,他的眼眸像星辰!”
“是啊,若是这辈子能钻进他的帐子,哪怕一回,就是明日死了我也愿意。”
“哎哟做你的美梦吧,九王子怎么会看上你!听说大燕的女子美貌多情,也不知道九王子在那有几个红颜知己?”
“我猜肯定有许多!九王子一回来,格斯尔的草原第一情郎名头该变成第二了!”
女人们激动的讨论着,不远处,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马背上那颀长的身影,迸出兴奋与爱慕的光。
他就是九王子?在中原待了十年的那个?
她想要他!
是了,只有这样的男子,才够资格当她齐娜尔的丈夫。
“阿玖,走,我们回去!”
“啊?小姐你不看了?”
“不看了,我要回去找父亲!我要跟他说个好消息!”
“什么好消息?”侍女一头雾水。
齐娜尔转过头,耳边的彩线编得小辫子飞扬,她笑容灿烂如花,“我寻到心仪的儿郎了!九王子阿斯诺,我要嫁给他!”
***
王帐里,娜丽王妃又是紧张又是欢喜,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。
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十年未见的大儿子,她就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,立刻飞到阿斯诺的面前。
今年九岁的十王子放下手中的小弓箭,走到自家母妃身前,扯了扯她的衣摆,“母亲,你别着急,哥哥很快就回来的。”
娜丽王妃弯腰,抬手摸了下二儿子的脑袋,笑道,“是,很快就回来。德木图,待会儿见到你哥哥,你记得叫人。你哥哥很想你,在燕朝一直记挂着你。”
德木图应下,“我知道,我也想哥哥。”
虽然德木图还在娜丽王妃的肚子里,阿斯诺就去了燕朝。但这些年,两边书信不断,德木图也知道燕朝有一位亲哥哥,为了他和母妃的安危,不得已去了燕朝当质子。
就在母子俩说着话时,外头传来侍女惊喜的声音,“王妃,回来了,阿斯诺殿下回来了!”
娜丽王妃一听,先是愣了一瞬,随后连忙起身,牵着德木图就往外跑。
当看到草地上那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,娜丽王妃的脚步顿在原地,美眸睁大,努力辨认着,嗓音发颤,“阿、阿斯诺……”
阿斯诺狭长的眼眸弯起,“是,母亲,我回来了。”
娜丽王妃鼻子一酸,泪水就从脸颊滚落,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张臂抱住了身前之人。
“阿斯诺,我可怜的孩子,你总算回来了……”
他离开时,尚且还没有她高。可现在,她才堪堪到他的胸口。
时间过得实在太快。
娜丽王妃哭了一会儿,忽然想起什么,松开了阿斯诺,扭身将木讷讷杵在一旁的德木图拉了过来。
“快,德木图,快叫王兄,这是你亲兄长。”
“王、王兄……”德木图有些生涩的开口。
阿斯诺看着面前的半大小子,嘴角微勾,拍了下他的脑袋,“乖。我不在戎狄这些年,多亏你保护母妃了。”
听到这话,开始还有些羞涩的德木图挺起了小胸膛,骄傲道,“这是我该做的。”
到底是一家人,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脉,纵是分别多年,再度相逢,很快就熟络起来。
母子三人在帐子里聊着家常,时间不知不觉过去。
等到夜深时,德木图年纪小,早早睡去,阿斯诺与娜丽王妃继续聊着。
他与她聊起回程的两次刺杀,语调阴冷,“都是我们戎狄的人。”
暖黄的烛光照着娜丽王妃那张依稀可见岁月痕迹的美人脸,她难掩愤怒的咬紧了牙,“肯定是赫仑氏的人!欺人太甚,两次,他们竟然连着刺杀你两次!”
阿斯诺安抚道,“母亲你息怒,莫要气坏自己的身子。我检查过那群刺客的尸首,他们身份藏得很深,并无确凿的证据直接指向赫仑氏……”
“一定是他们,一定是的,王后早就看不惯我们母子了。”娜丽王妃握住阿斯诺的手,身子朝他稍倾,刻意压低了声音,“阿斯诺,你父汗他一直靠汤药吊着一条性命,就是为了等你回来……你父汗与我说过,你是他最喜爱的儿子,他要将汗王之位传给你。王后和赫仑氏怎会甘心,她肯定是想她的其格勒登上王位,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除掉你。”
想到缠绵病榻、头发花白的父汗,阿斯诺长睫半阖,“大医说,父汗还能撑多久?”
娜丽王妃一怔,神色也有些黯淡,摇头道,“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。”
阿斯诺沉默。
娜丽王妃提了两句汗王的病情,又谨慎的叮嘱阿斯诺,“你现在回来了,一定要格外小心。中原有句话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,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