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秋风起，不夜侯的茶摊上，坐着这罗浮上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。</p>
谁会想到，这穿着打扮朴实无华的两个人，一个是仙舟将军，一个是持明龙尊呢？</p>
景元拿起茶壶，在已经空了的杯中又补上一些苦涩的茶水，他伸手向着装着点心的盒子，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。</p>
对座的琼华，吃着最后一枚作为茶点的果酱饼干，很顽皮的给了他一个胜利者的微笑。</p>
景元无奈苦笑，只能让侍者再上一盒。</p>
“你现在爱吃甜点了？我记得以前好像你很讨厌这些东西。”</p>
琼华摇了摇头，又从新的盒子里拿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。</p>
“不，我从小就很喜欢吃甜的东西，小时候还从丹鼎司顺些作药引的乌梅干当零食吃呢。”</p>
“只是啊，白珩她也喜欢，所以我总是说自己对甜品不感兴趣，把这些留给她罢了……”</p>
景元愣了一下，意识到话题转到了一个不妙的地方，但随即他又想到，似乎不管什么事情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，都可以延伸到白珩身上。</p>
“你，还没有放下吗？”</p>
这毫无疑问是一句废话，景元说出口的时候都想自己给自己一下，可他还是问了。</p>
“怎么可能呢，你知道的，既然我还活着，就不可能会忘了她的。”</p>
琼华的回答很平淡，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，似乎把这看起来很轻。</p>
可是景元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执念有多深重，这执念已经成为了构成琼华人格的一部分，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</p>
“自她离开，已经多少年过去了？”</p>
景元看着那翠绿色的眼睛，怔怔的问。</p>
“四百八十五年十一个月零三天，又十四个小时二十分钟，算起来快要五百年了。”</p>
“记得这么清楚？”</p>
景元不禁追问一句。</p>
“当然，分秒不差。”</p>
琼华抬起自己的左腕，那里戴着一只小巧精密的手表，可上面的时间却不是正常的时辰，而是一串长的不像话的数字。</p>
这东西自然是琼华自己制作的，独一无二，世上除了他不会有人去记这个时间。</p>
景元说不出话来，他想安慰面前这个正在温和的笑着的琼华，却不知从何处谈起。</p>
他喝下一口茶，目光移向宣夜大道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化外民客商。</p>
这里的变化很大，和百年前的宣夜大道基本上不能算是一个地方，可这…也不过百年。</p>
百年过去，沧海桑田，化外民那蜉蝣一样短暂的存在，不足以刻印仙舟的变化。</p>
只有秋天，在这罗浮的季节，种植的枫叶红了，一如往日，一如百年前光景。</p>
“四百八十五年十一个月零三天。”</p>
快要五百年的岁月，对于长生种来说也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跨度了，可有的事情就像这样，在时光的深处睡着了。</p>
回首看来，亦如昨日。</p>
景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，无言的喝了一口茶水，感到一种久违的无力。</p>
他还不算一个很念旧的人，可命运总喜欢让他躲在后面，眼睁睁看着那些友人走向惨淡的结局。</p>
这种感觉，很不好。</p>
“景元，你觉得，我们是不是老了？”</p>
琼华突然很有趣味的这么问他。</p>
“老？怎么才算老？”</p>
景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。</p>
“你看，我孙女现在都这么大了，天天在丹鼎司跑来跑去的；你新收的徒弟，也学了几十年了，习得了你从镜流那里传下来的剑法……”</p>
“这么多年过去了，相比这些孩子，我们也算得上旧时代的残党吧…哈哈哈……”</p>
景元若有所思，点点头，然后就想到了什么。</p>
“琼华，我老了，老的快要死了。”</p>
“可你，你看看你，和当年有什么区别吗？”</p>
在完成你的计划之前，恐怕不可能会心甘情愿接受死亡。”</p>
……</p>
景元突然想到什么，神色剧变，他压低了声音，严肃的说着:</p>
“如今，琼华，你怕不是已经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业了。”</p>
“你放心，兄弟我不可能阻止你，只要你不做的太过火，我景元悉听尊便。”</p>
“需要我帮忙挡住十王司吗？”</p>
“或者帮忙遮掩消息，把其他仙舟给隔离了？”</p>
“事先声明，帝弓祂老人家我这小身板可挡不住，要是找上门来，兄弟你赶紧跑，玩命溜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