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行之却是一愣。</p>
“你可知道，古往今来，商人最末？”</p>
顾窈娘点头：“我知道。可我当真是穷怕了。您不知道，前面两年因着筹钱给秦毓秀赶考，我们家和他家都被掏空了。爹的俸禄您也知道，没了从前的积蓄，平生的束修也不少，根本攒不下余钱。</p>
素日里，没钱去外面买小食，我便想着法自己学着做，如今寻常的菜肴小食我便都会了。我嘴馋，爱吃粉蒸肉，若是到外面买，一小碗便要五十文，就一小点，都不能作菜吃，只能当个零嘴。可我若自己磨粉蒸制，五十文我可以做一大碗，够我和爹娘吃一顿了！</p>
从前我就盼着秦毓秀衣锦还乡，我能做个官家娘子，不用再愁吃穿。可如今也是不成了。我就想往后过日子，想吃什么，不拘银钱多少，我都舍得给自己买。”</p>
顾行之听得心中如同有一只大手拉扯着，只觉得一阵一阵地疼。因着家中不喜他经商，他也不怎么回家，平日里忙起来，便也没有心思注意到家中琐事。他本以为无论如何，家中积蓄加上兄长俸禄，日子总不会太难。</p>
却没想竟还有这等捉襟见肘之时！</p>
虽然窈娘与秦毓秀还未见面，将事情说开，可他已经对秦毓秀没有半点好印象。</p>
少年英才又如何？终究是半点不知感恩！</p>
顾行之道：“我有钱，你不用为了银子，便学着做生意。如今虽是商门不算贱籍，可到底是艰难些。”</p>
“您的银子是您的，我自己挣的银子，自己花着才开心些。”</p>
顾窈娘见顾行之满眼不赞同，心中狐疑。又补充道：</p>
“二叔，您听我说。</p>
如今新政初开，虽是允了女子入朝，可我自小读的便不是圣贤书，都是寻常杂书，有一本我看一本。脑子里的学问都是东一个西一个的，入仕怕是不成的，做学问就更不成了。</p>
我也没有习过武，马都没摸过，从军也是不成的。更何况，我怕也是吃不了那个苦。</p>
唯有经商，我有您这个现成的师傅在，不怕学不好。</p>
而且虽说是商人最末，可如今吃穿住行，哪一样不仰仗着商户？我见今日公主他们对您也是礼遇有加，您为何不愿我跟着您学？”</p>
顾行之叹一口气：“无论朝廷给了商人多少脸面，总有人会觉得商户低人一等，更何况你又是女子……这条路，难啊！”</p>
他见窈娘大大的眼睛看着他，黝黑的眸子映着自己的影子，心中柔软一片。</p>
“你不知道！我有今天，从前却也吃过许多人的冷眼和嘲笑，说商人都是重利无情的奸人。我吃过的苦，又怎舍得让你也受？”</p>
顾窈娘见顾行之眼含挣扎，不由轻轻笑了，偎在顾行之身边，道：“二叔这是心疼我呢。可是您才刚教我的，您却忘了。”</p>
她定定道：“我若为商，我也必是天下一等一的义商！旁人只会赞我经营得当、福泽一方！若当真还有人骂我、辱我、看轻我，那我便要看看，他是银子比我多，还是做的好事比我多！”</p>
顾行之见窈娘说得坚定，心中也生出澎湃。</p>
只是往后所行之路何其重要，又岂能草草决定？</p>
他想了片刻，终是道：“好！那我便将金玉楼交给你。金玉楼如今一日不如一日，若你能让金玉楼重回从前朔京第一楼的风光，我便教你！”</p>
他见顾窈娘雀跃，却也还是叮嘱道：“这段日子，你也好生想想，是否当真想要从商做生意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