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上气氛渐酣。</p>
日已西斜，溪流潺潺，已是染上了绯色。</p>
水光明灭，疏影沉沉，分明算不得饮酒，顾窈娘却还是觉得有些闷，只觉面上发烫。便与谢丹秋二人说了一声，起身离席，带着碧桃向外走去。</p>
景苑风景当真是好。</p>
顺着小径向西走，草木扶疏，虫鸣啾啾，窈娘竟走到了景苑中玉带河的下游。</p>
此时的河水犹带几分白日的热气，在夕阳的辉映下隐有白雾升腾。</p>
景苑中的河道并不甚宽，周遭建了假山和歇脚的亭台，以青石沿着河岸砌了蜿蜒的小道，不知伸向何处。</p>
窈娘不想在此处碰见旁人，顺着小道前行，寻了处僻静的角落，倚在假山边上，看着水面出神。</p>
碧桃见周围一个人也无，本有些害怕。可又觉得公主府中应当是并无歹人，便也定了心神，安静地陪在一旁。</p>
可偏偏，从方才二人来的方向传来了窸窣脚步声。</p>
顾窈娘与碧桃均是唬了一跳。但二人此时不过躲在此处偷闲，倒也并未有其他失礼之处，心便也略略定了下来。</p>
她们齐齐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，待来人出现在眼前，都有些惊讶。</p>
来人，竟是秦毓秀。</p>
没想到，自己还没找他，他便先来见了自己。</p>
窈娘曾在脑中千百次想过再见到秦毓秀的场景。</p>
他们或许会剑拔弩张，互相指责；又或许沉默相对，泪眼婆娑。却未想过会如此突然地，在此处四目相对。</p>
事先预演过千百次的指责和质问，似是卡在了喉中，窈娘一时怔愣，没有言语。</p>
倒是秦毓秀先开了口：“窈娘妹妹。”</p>
顾窈娘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这般叫自己。</p>
从前在青云县时，他们还是未婚夫妻，偶尔见上一面，他也会这般唤她。</p>
如今，时过境迁，他怎似是无事人一般，面色坦然，不见愧色，叫着自己妹妹？</p>
顾窈娘没来由地心中升起一阵烦腻。</p>
秦毓秀见她不说话，便又道：“方才在席间便看见了你，只是碍于如今身份不同，贸然同你问好怕是徒生事端。</p>
方才见你离了席，这才跟了过来。可是不舒服？”</p>
秦毓秀打量着眼前女子。她并未有过多修饰，清凌凌的面容一如从前。此时粉腮含霜，面上似有不耐，反倒多了几分鲜活动人的姿态。</p>
他在心中暗自比较着顾窈娘与谢丹秋的容色，不由有些可惜。</p>
若是顾家是如谢家这般树大根深的世家，自己也不必枉担了负心人的罪名。</p>
他早已想过。若是纳了窈娘为妾，倒也能算两全其美。</p>
自己也算能庇护顾窈娘一二，全了一同长大的情分。</p>
顾窈娘被秦毓秀的目光刺得不舒服，扭头看了一眼身侧草地。见周围无人，她也没有心思与秦毓秀周旋。</p>
她道：“我也正想找你。我到朔京来，就是为了找你的。”</p>
秦毓秀面上却是讶然之色：“找我？”</p>
顾窈娘安然点头。</p>
秦毓秀不知她此来，究竟是为了毁了自己，还是要逼自己娶她。生怕顾窈娘眼见婚事落空，一时怨愤做了不可挽回之事，脸色有些莫名，带着隐晦的难看。</p>
他一面飞快地想着对策和说辞，一面装作不知，讶然道：“找我何事？”</p>
顾窈娘见他神情，又兼今日从瑞宁公主和谢丹秋处听得只言片语，心中对自己追寻的答案早有了猜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