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有生气。”</p>
巧娘的声音闷闷的。</p>
顾行之凑得更近些：“还说没有生气？那你为何都不肯抬头看我？”</p>
巧娘肩头微微颤动，顾行之叹了口气，伸手将她的头抬起，却见巧娘面上赫然两行泪，沾湿了素净的面颊。</p>
顾行之又是一声长叹。</p>
巧娘却是被他这一声叹息逗得破涕为笑。</p>
顾行之见巧娘笑了起来，也跟着松了口气。</p>
巧娘却是不看他，眼睛看着足尖前的地面，低低道：“二爷，您怎样我都由着你。可我就是听不得您说，您百年之后如何……”</p>
顾行之离她很近，鼻尖似乎能闻到她惯爱用的依兰花香，杂糅着衣物上的熏香。</p>
他的声音有些怅然：“生老病死本就是万物规律，更何况你我……巧慧，我们做的本就是损阴德的事，折损自己寿数，又何必忌讳生死？”</p>
“呸呸呸！赶紧呸掉！”</p>
巧娘听不得顾行之说这种话，眼泪越流越凶，伸手在他臂上拍打。</p>
顾行之任由她拍着自己，一动未动。</p>
巧娘哽咽着道：“哪里损阴德了？您救了多少人，如今做了多少事，哪一件不是又出钱又出力的好事？多少人受了您的恩惠？都是添福添寿的好事！”</p>
顾行之面上苦涩依然：“我都是有私心的。便不是为了私心，也不是心善，这是赎罪。”</p>
巧娘头摇得用力：“不是的！错得不是你！是那个人！你也是被他骗了！”</p>
她哭得认真，与平日里持重含笑的模样判若两人。</p>
顾行之沉默地拍着她的背，并未说话。</p>
他犹豫着伸出臂膀，还是搭到了巧娘肩头。巧娘轻轻一颤，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。</p>
二人面朝着外，抬头隐约可见月色。</p>
虽是十五，圆月高悬，却隐在云层之后，看不真切。</p>
二人静静依偎着，追着月色瞧着，谁都没有开口。</p>
良久，方才问道：“巧慧，你可有后悔？”</p>
巧娘一愣：“后悔什么？”</p>
“跟着我，你可有后悔？”</p>
巧娘摇摇头：“我不后悔。若非二爷救我、教我，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。”</p>
她靠在顾行之怀里，自然是未看见，顾行之嘴角那掩藏不住的笑意。</p>
月亮终于从云层后钻了出来，银色月色洒在庭院中，留下一地静谧的光。</p>
“许个愿吧，巧慧。”</p>
顾行之轻轻道。</p>
他感受到巧娘下巴动了动，似乎想要开口，急忙又道：“谁也别说。会不灵的。”</p>
巧娘闷闷地笑了声，方才道：“好。”</p>
她在心里默默道：“希望二爷早日放下心结，平安喜乐，长命百岁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