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启山半梦半醒之间，觉得自己浑身在发烫，他不自觉的微微蜷缩起来，眉头紧皱，呼吸沉重如同困兽。</p>
一个又一个的梦境缠绕着他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</p>
从死去的亲人、阴森的坟地，数不清的尸体，到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东瀛人。</p>
从满面贪婪的同僚，无所作为的上级，斤斤计较的军备物资，到战火遍布硝烟四起的国土。</p>
每一个人都是冰冷的，丑陋的，可笑的，扭曲的。</p>
每一片土地都在被伤害，被燃烧，被摧毁。</p>
张启山在失去家人，不知该前往何方的岁月里，乘着白家的车去了北平，机缘巧合地见到了孙先生，然后立誓要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。</p>
他南来北往，他背井离乡，他奔波劳碌。</p>
但直到如今，他才恍惚意识到，他手中其实空无一物。</p>
他什么也没抓住。</p>
白琉璃坐在张启山的床边，翻阅着苏昌河和谢宣传来的情报。</p>
她从昨晚忙到今晚，才解决了长沙城内的大小问题，长沙城外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，没时间睡，也没心情睡。</p>
翻完了情报，她提笔给苏昌河写信，让他暗中联络同样身处北平的莫衣和洛青阳。</p>
让这二人立刻赶往南京。</p>
莫衣和洛青阳是她现在手中最强的马甲，这两人联手，足够拦下那一次屠杀，并且，让所有的侵略者有来无回了。</p>
白琉璃又整理了一遍情报，然后开始计算各地需要调动的物资，片刻后，她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，有些疲惫用手撑住头，喝了两口浓茶。</p>
然后，听见了张启山沉重的呼吸声。</p>
不知道是在做噩梦，还是其他伤口发炎，除了指尖的白丝外，张启山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，也不知道他们在地底下究竟遇见了多危险的事情。</p>
白琉璃帮他拔除了白丝，张副官给他上了药，但这么多的伤口，有的甚至深可见骨，难免会出现炎症，如果夜间发烧，说不定能把他烧成傻子。</p>
张启山在她的白公馆烧成傻子，老九门就得改拍花园宝宝了。</p>
到时候二月红高喊前来求药，张启山全回依古比古完事。</p>
为了避免这种搞笑剧情的发生，白琉璃才把公务带到了他的房间，一边工作一边给张启山守夜。</p>
听见这声音，她放下手中的文件，将手贴在张启山的额头上，很好，烫的可以煎鸡蛋了。</p>
把被子扯开一半，果然，胸口的伤又裂开了，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，也染红了浮现出的穷奇纹。</p>
白琉璃拆开绷带，打湿毛巾为他擦干了血，又重新上了药，给他包扎好。</p>
要是换之前还能用愚弄值给他止止痛，奈何就在刚刚，白琉璃把所有愚弄值全换了物资，地主家一点余粮都没有，只能等其他几个马甲慢慢赚，实在帮不了忙。</p>
换好药之后，张启山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，只有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。</p>
他醒着的时候总是沉默的，又因为常年从军，带着种杀伐果决的气势，如山一般让人觉得难以撼动。</p>
凶得很。</p>
但如今受伤躺在床上，苍白着脸，皱着眉头，无端带了些可怜来。</p>
白琉璃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宇，抚平他蹙起的眉头，又把拧过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，轻声哄他。</p>
她穿越太久，前世的歌都忘得干净，如今印象最深刻的，反而是二月红唱的戏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