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百姓流离四散，无处安身，食不裹腹，她便找了些人，开设了粥棚，接济百姓。</p>
刚开始都还好。</p>
可有一日，不知是不是有人挑拨，施粥时，竟有百姓暴起，流民四散，不断冲撞各处，加上突然大雨倾盆，她便被四下奔逃的流民冲散了。</p>
是她的三舅舅沈晏川路过此地的河堤，发现尚有一丝生机的她，将她救了回去。</p>
哪知，她脑袋有伤，失了记忆。</p>
沈家在当地也有些资产别院。</p>
沈晏川眼见如此，索性将她带到沈家别院里住着，又怕她多想，便时时陪着。</p>
后来，又将被送回沈家小住的沈归荑接到了别院，日日陪着她。</p>
慢慢的，她与沈晏川有了感情。</p>
因其没有记忆，不知父母何在，更不知是否有婚约，两人即便两心相许，也始终克制。</p>
也不知是谁提的。</p>
让他们给彼此定一个期限，倘若期限到，她还不曾恢复记忆，两人便成婚。</p>
后来，沈晏川真就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。</p>
由于她暂时不想去沈家，暂时不想见沈家父母长辈。</p>
沈晏川也由着她。</p>
后来，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，他们没有父母之命，也没有媒妁之言。</p>
就这么借着月光，拜了天地。</p>
再后来。</p>
沈晏川带着她回了沈家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，她的父母亲便带着人找了过来。</p>
一来二去的。</p>
她的记忆便恢复了。</p>
她的爹娘没法接受，自己苦心栽培的女儿，竟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给嫁了。</p>
几番为难沈晏川，才松了口。</p>
商定了办婚礼的日子，她爹娘就将她带回去待嫁了。</p>
哪知，婚期将近，沈家却出了事。</p>
事后。</p>
沈归荑在被忠仆带走逃跑数日后，因沈归荑逃跑过程中受了伤，早已忘却前尘，被林淮安带回后，又被灌了药，侥幸活命，送到了乡下。</p>
此后多年，再未与任何亲朋故旧有任何的往来。</p>
她的小舅舅身子不好，自小便被送到庙里，沈家人不会刻意去提，林淮安所知甚少，事后也就不知，她的小舅舅并未死在沈家。</p>
沈家那儿多出来的一具少年的尸首，杀手都以为他便是小舅舅。</p>
没人知道，那是她的兄长。</p>
是林淮安苦寻多年而不得的，真正的嫡长子。</p>
至于柳夫人。</p>
则在沈家覆灭一月后，嫁入京城，从此与江南娘家往来极少。</p>
她与沈氏一族的往来关系，更是无几人知晓。</p>
丈夫阖族身死一月，她便匆匆嫁人，外人不知，沈归荑自认自己是沈家人，站在沈氏家人的立场上，她的确是可以怨，也怨过的。</p>
但慢慢的，她也理解了柳夫人的做法，理解了柳夫人娘家的艰难。</p>
虽说她与沈家人的关系，知道的人极少，也大多都再沈氏的那场灾难中死了，但万一有漏网之鱼，有人发现了她，再牵连娘家一族呢？</p>
只有想法子抹掉她在沈家的诸多痕迹，将她远远送走，她和她的娘家，才能有活路。</p>
正是因为理解。</p>
所以，她方才说不怨是真的。</p>
说与她全当不识也是真的。</p>
实际上。</p>
沈归荑嫁入王府后第一次出府，她便与柳夫人遇到过。</p>
那时候，柳夫人被一个年轻男子搀着。</p>
她试探着唤沈归荑。</p>
然而，沈归荑不打算与她往来，不打算相认，也就没回头。</p>
只是今日，她还是找上门来了。</p>
眼见沈归荑沉默，贺轻尘也知她的为难。</p>
他默了默。</p>
“柳夫人今日，是打算过来认亲的？”他开了口，打破了屋里的一片寂静。</p>
沈归荑几人的目光，缓缓地落在贺轻尘身上。</p>
柳夫人嘴颤了颤，好半天，也没说出话来。</p>
贺轻尘又说：“夫人这般表现，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，其实柳夫人并不是来认亲的？那你过来，是为什么？总不能是，来与本王的王妃叙旧吧？”</p>
“臣妇，臣妇是来……”</p>
柳夫人自己都怔住了。</p>
她是来做什么的？</p>
这个问题，她此前并未想过。</p>
只是，去岁听闻林家人去了乡下，将沈归荑接回来了，她便一直想见见，但没办法。</p>
沈归荑在那一年里，几乎就不出门，压根儿见不着。</p>
后来，燕王大婚，王妃被替换的事闹的沸沸扬扬，她那日，其实也是想打听打听情况的。</p>
直到端午宫宴。</p>
她真正的确定，燕王妃，就是她十多年前，抱过哄过疼过的小女孩。</p>
沈归荑，和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。</p>
这么多年，她午夜梦回，就从不曾忘记过沈家的那些事。</p>
如今确定沈归荑的身份，她下意识地就想来看看。</p>
贺轻尘看她那副模样，便猜出来了。</p>
这位柳夫人，想来就是一下子激动上头，下意识跑过来的。</p>
至于认亲什么的。</p>
只怕，她也是没想过的。</p>
柳家，估计，也容不得她多想。</p>
贺轻尘眉色冷了冷：“夫人，你既不是来认亲的，也不是来叙旧的，那没事，便回吧。柳中书和柳大人若是知道夫人这般冲动地闯到王府来，怕是不好交代。”</p>
沈归荑也是这个意思。</p>
她和贺轻尘所谋之事，与柳氏无关。</p>
柳中书是两朝元老，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儿媳，沉溺于一些莫名其妙的，不能示人的过往，与燕王府多有来往。</p>
今日，只当是她冲动便是了。</p>
柳夫人看了看柳清欢，又看了看沈归荑，始终挪不动脚。</p>
沈归荑的眉头攒紧。</p>
贺轻尘见不得这般，他扬手对着外边喊：“来人，送柳夫人和柳小……”</p>
“不要。”</p>
柳夫人陡地厉声打断了贺轻尘的话。</p>
她抿紧了唇，最后，咬牙道：“阿荑，你是回来报仇的是不是？”</p>
沈归荑一颤，并不做答。</p>
“阿荑，沈氏一族的事，林齐两家只是刀子，真正的幕后真凶，不是轻易能动的，你，你能不能……”她迟疑着，想劝沈归荑。</p>
“不能。”</p>
沈归荑清脆响亮的一声，无疑是告诉柳夫人，她就是回来报仇的。</p>
她看柳夫人的眼神很冷，很淡：“柳夫人，沈氏之事，与你无关，本王妃所谋之事，与你，与你们柳家，也无关，夫人既还念着与我晏川舅舅的几分情意，那便请您，今日踏出燕王府后，就当没来过这儿，也不认识本王妃。往后，该如何就如何，本王妃生死，也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分与您的关系，不会牵连您的任何亲人。”</p>
沈归荑在‘亲人’二字上，咬的极重。</p>
看柳夫人的眼神，也没了方才的温和与坦然轻松。</p>
柳夫人浑身一震：“你，你以为我是为了，为了柳家才这般……阻止你吗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