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皇后的母亲来了,也断断不敢如此轻狂,谢母心里愈发没底,她虽欣喜皇帝对自家女儿亲近,但更忧心皇帝对女儿只是浅薄的喜欢,若将来某日这喜欢淡去,只要自己今日的应答但凡不谨慎那么一星半点,于来日,便是女儿狂妄的罪证!</p>
于是她假作被惊吓得上不来气也站不稳脚的模样,昏昏欲倒。</p>
“陛下!”谢珝真也跟着起身连忙扶住了母亲,又叫来夏至先带着母亲去隔间歇息。</p>
而后一转身,谢珝真扶着肚子跪了下去:“妾蒲柳之身,飘萍之命,本就低贱卑微,若陛下觉得妾身这些时日行事过分轻狂了,直接罚了妾身便是,何苦如此试探妾身的母亲?”</p>
她言语落珠一样清脆利落地滚下来。</p>
皇帝见她跪下,先是吓了一跳,又听她口中流利吐出这样一段自轻自贱的哀痛之语,竟一时呆住,只晓得连声道:“你快起来,怎么这样大的气性,动不动就跪,也不顾惜孩子些。”</p>
方才的女婿之语,只不过是皇帝在谢珝真跟前随意惯了,且后宫嫔妃也并非寻常妾室,而是有位份品阶在身,乃是与民相异的“官身”,连带她们的娘家也成了“官眷”的,只要皇帝愿意并且承认,后妃的娘家便也称得上是宗室姻亲。</p>
因此,仔细说来,只要皇帝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尊敬的,他对着宠妃父母自称女婿也算不上什么大事。</p>
当然,作为皇帝正室的皇后,及其娘家很可能会因此不满意。</p>
但他们绝不会对皇帝不满意,起码明面上不会。</p>
皇帝愿意对着宠妃的长辈自谦,是他宽仁和蔼,但作为嫔妃的谢珝真却不得不谨慎小心——她必须对皇帝的偏爱表现得足够惶恐、谦虚顺服,才能不招致他人口舌。</p>
但她又不想与寻常人一样地惶恐不安,感激涕零,于是脑筋迅速地转了个弯:“我气性大?”</p>
才哭过一场的双眼,再次哭出来实在是轻易极了,她眼眶迅速地红了:“我哪儿敢有气性,再大的气性不也在这儿跪着呢么!”</p>
“我算什么人物,我娘家不过个破落的白丁,哪里敢有您这么大尊佛爷做女婿!”</p>
皇帝坐不住了,起身来扶,谢珝真轻轻甩了一下身子,也没非要甩开,而是顺着男人的力道被他抱进怀里,姿态泼辣但不失优美地哭道:“我做错了什么,竟值得你这样试探,不过怀了个孩子罢了,我是往日对您与皇后娘娘都不恭敬吗,才叫你......”</p>
谢珝真抽噎着。</p>
这事儿说大也不大,但传出去了到底对自己没好处,若是皇后心胸狭窄些,她的日子怕是就要不好过了;虽然谢珝真的确觊觎后位,但在她的观念里,自古至今,从来没有还没成事,便大大咧咧把目标摆在明面上的道理。</p>
敢在地位低没实力的时候就这么做的人,大多半道上就叫人恁死了。</p>
她只是个没得力娘家撑腰,宫内也没什么人脉人手的小小才人,若真与皇后对上,那......别看皇帝现在心肝宝贝地疼惜着,真到那时候,他绝对不可能站在谢珝真这一边,如从前情浓时承诺过的一样,去护着她的。</p>
谢珝真并不信任皇帝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