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高坐明堂,底下的育阳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被揪出来了——甚至不是因为他自己在背后指使曹侍郎弹劾这事儿露的马脚,反而是因为一个送进宫里的钉子。</p>
他甚至完全没能意识到,宁妃被莫名之人“赐死”已经让皇帝惊醒,而就在众人继续对他施压逼迫,一定要给弹劾案查个清楚的时候,皇帝已经带着满心的不耐烦从君臣游戏之中抽离。</p>
他可从来就不是那种需要拉一边打一边,平衡多方朝臣,维持皇宫内外势均力敌才能坐稳皇位的皇帝啊。</p>
既然要查,那就干脆把所有事情一起查清楚了,统统一次性处置掉,省得你们这些坏棋子总想从棋盘上跳脱出来,对着棋盘的主人叫嚣。</p>
只要一想到自己为了那点儿父子之情,为先帝遮掩那荒唐死因,到最后反而差点儿就要给自己扣上一顶弑父夺位的帽子,皇帝心里就突突突地来气。</p>
不是要查吗?</p>
那就查好了!</p>
看你们这些跳得高的,能落得什么好!</p>
就像是不耐烦的小猫咪一巴掌把飞舞到自己眼前的小虫拍扁一样,他眯起双眼朝殿下看去:“育阳侯,你把朕的宫禁,宫妃,都当成什么了?”</p>
“微臣......”育阳侯一咬牙,“微臣对此事一无所知,还请陛下明鉴,王、王司库的确曾与侯府有过关系,但微臣绝对不敢行此等忤逆之举。”</p>
认下往宫里埋钉子的事情,但与王月一样一口咬死不曾“赐死”宫妃,是育阳侯如今能想到的唯一求生之举。</p>
“微臣的确有罪,但请陛下莫要被有心之人蒙蔽,反而放过了真凶.......啊!!!”他的官帽突然被飞来一物砸得从脑袋上脱落,滚在地上转了几圈。</p>
“宁妃娘宁宫中所有宫人都已经指认了,今日除了这王月之外就再无外人出入过,且她一走,宁妃娘娘便横死殿中......人证物证皆是由李宗公公细细查过才奉于殿前的,你一个不知情,一个被蒙蔽,就想推脱罪责?!”谢珝真刚刚扔过去的是一只随手从旁边抓起来的果子,她一边说,一边用长剑“哐哐”敲地。</p>
已经意识到皇帝是动了真火的群臣对谢珝真的举止心中有异议,却已经不敢擅自开口指出。</p>
“娘娘息怒!”育阳侯脑瓜儿飞快转着,“还请陛下传召臣之长兄协助调查,昔年庶人沈氏入京一事全是他一手操办,王月一家子又与他夫人的嫁妆铺子来往甚深,许是被他收买了......”</p>
而皇帝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表情看着他们,龙椅御座上,他将身子往后靠着椅背,又轻松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,似乎先前那种压得群臣皆寂的恼怒并未存在过——也是,人能对玩具发多久的火呢?</p>
“李宗,传令金吾卫,将育阳侯府相干人等尽数拿下。”他的语气逐渐从冷凝变得平和。</p>
底下的育阳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,难以置信地抬起头:“陛下?!”</p>
而皇帝眼中带着属于活人的悲伤,好心地对他解释道:“你大兄做的,还是你做的,或者是你家里头任何一个其他人——这重要吗?”</p>
“谋杀我的表亲,害死我的妻子。”他将妻子这两个字咬得尤其重,“育阳侯,是否朕这些年待你们过于宽仁了,才养大了你们的心思——”声调骤然一转,变得严厉起来,“礼部尚书文某某,左侍郎曹某,去职下狱,彻查三代族亲不法之事,无问大小,凡犯法者就地格杀!”</p>
“陛下!”刚刚那最后一个站出来请求皇帝彻查弹劾案的中年官员又出声了,“此法过于严苛,易造成冤狱,还请陛下三思,且案件实情并未查清,陛下......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