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出来, 卫韫忍不住笑了。他曲起腿来，手搭落在膝盖上，眼里带了玩味：“嫂嫂继续说。”</p>
虽然是让她继续, 可卫韫却已经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，楚瑜没有受他这份愉悦情绪影响, 神色沉静, 分析道：“他已知你与姚勇敌对，因而特意制造出自己被姚勇抢功劳的模样，你若得知, 必然认为他和你一条战线, 从而对他降低戒备。”</p>
“而姚勇弃城、他被抢功，此事待到他时他日，你欲扳倒姚勇之时，便可成为一条引火线，一把斩人刀。他作为关键人物，你必然会有招纳之意。他如今大概正在昆阳等着你的人上门。”</p>
“可他这样关键的人物, 姚勇怎会留下给我？”</p>
卫韫用手敲着自己的膝盖, 思索着道：“我若是姚勇，此人要么招揽要么杀, 顾楚生……”</p>
卫韫皱起眉头，看向楚瑜，有些犹豫道：“他是被秦王案牵连那个顾家的长子是吧？”</p>
“正是。”</p>
楚瑜点点头：“如今他没有任何自保能力, 绝对做不到和姚勇相抗衡, 若姚勇要杀他，从实力上来说，他毫无反击之力。所以等你到达昆阳时，他或许已是姚勇的人了。”</p>
“我那可更得看重他了。”卫韫点了点头, 又有了些担忧：“可是……他若是在我赶去之前，就被姚勇杀了呢？”</p>
听到这话，楚瑜却是笑了：“他既然做了这事儿，必然就有着打算。若他被姚勇杀了，也不足以让你费心。”</p>
“倒也不能这么说，”卫韫想了想，还是道：“他毕竟救了白城的百姓，无论是否招揽他，这样的人都不能让他死于姚勇手中。”</p>
“这样吧，”卫韫思索了片刻，朝着旁边招了招手：“卫秋。”</p>
“主子。”</p>
卫秋上前来，恭恭敬敬。卫韫扔了一块玉佩过去，吩咐道：“你带二十名天字暗卫去昆阳，暗中保护顾楚生的安全。不到生死关头不要出手，且先看看他的本事。”</p>
卫秋领了玉佩，便走了下去。</p>
卫府毕竟是百年门第，与顾楚生那些个本就根基不稳的家族不同。如今一切安稳下来，卫韫整理接手了卫家势力，如今的确比顾楚生能做的事多很多。</p>
楚瑜的心慢慢安定下来，她抿了一口茶，茶水升腾起暖气，她不由自主手握住了茶杯，从茶杯上汲取一些温暖。</p>
卫韫转过头来，看见楚瑜捧着茶杯的模样，随后便道：“去加些炭火，再拿件狐裘来。”</p>
“不妨事。”</p>
楚瑜听见卫韫的声音，回过神来，清醒了许多，她继续道：“你可还有其他要问的？”</p>
“也没什么了。”卫韫笑了笑：“既然清楚顾楚生没有什么辜负嫂嫂的，那我也就放心了。若嫂嫂日后还喜欢他，我可以……”</p>
“不喜欢了。”</p>
楚瑜看着茶杯里漂浮着的茶梗，平静出声：“早已经不喜欢了。”</p>
卫韫愣了愣，却也没有深究，呐呐点了头。</p>
楚瑜也没再纠结于此，反而是换了个话题，将自己心里近来最记挂的事问出来：“你打算何时回归前线？”</p>
“嫂嫂觉得什么时候合适？”卫韫抬头看她，却是将问题抛回了楚瑜身上。楚瑜明白卫韫的意思，此时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意见询问，更是一个考察。如果楚瑜说得和卫韫心思一致，日后卫韫才可能再和她讨论这些。</p>
楚瑜思索了片刻，慢慢道：“先让姚勇跌个大跟头罢。”</p>
“要多大的跟头？”</p>
卫韫凝视着她，楚瑜一字一句：“足以让陛下彻底收了他的权势的跟头。”</p>
“如今谁上战场去，都要面临和姚勇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局面，腹背受敌，你过去与送死无异。陛下或许多少知道姚勇作为，却因种种顾虑想要保下姚勇，只有让陛下看明白，如果只有一个姚勇，将是怎样的局面，他才能狠得下心来舍了姚勇。”</p>
楚瑜说着这些话，目光定在卫韫身上，卫韫看着窗外，神色里带了几分悲悯。</p>
楚瑜忍不住向前探了探，艰难道：“只是到那时候，必定已是生灵涂炭江山飘零，小七，你可舍得？”</p>
卫韫端着杯子，抿了一口茶。他垂着眼眸，似乎是在思索，楚瑜也没打扰他，就静静等候着。等了一会儿之后，卫韫抬起头来，认真道：“舍得。”</p>
“姚勇若在前线掌势，我过去，也不过是以卵击石，重蹈我父兄覆辙而已。只有他彻底被拔去了爪牙，我上前线才不是白白送死。我可以死在战场上，但我绝不容许自己死在阴谋诡计里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