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瑜走到符信面前后, 符信让军医上来把脉，确认是怀孕之后，也没有多做纠缠, 让人将楚瑜绑了之后，便立刻撤兵。</p>
楚瑜被他们绑着, 蒙住了眼睛, 带上了铁链，被逼着灌下迷药后，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</p>
他们也不敢在白岭多做停留, 匆匆将人马换成两批, 一批小队带着楚瑜迅速出白州，另一批走相反的方向吸引火力，正面和玖城来的士兵迎战。</p>
他们一进白州，就是瓮中之鳖，这也是为什么卫韫没有想过赵玥会攻打白岭的原因。他从来没想过，赵玥居然愿意用这样多的人, 换他的家人。</p>
然而赵玥就是这样做了。</p>
符信明白赵玥的意思, 所以这一战最重要的，就是把楚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安稳稳送到华京, 成为赵玥手中的人质。</p>
符信退兵之后，蒋纯眼泪也止住了。如今楚瑜走了，她得和钱勇主持大局。她抹了眼泪, 转头同钱勇道：“钱将军, 劳您重新修整设防，清点伤亡人数和物资，我先回去看看老夫人，等老夫人醒了, 我立刻来帮您。”</p>
“二夫人放心，这些事交给我就好，老夫人贵体为重。”</p>
得了钱勇的话，蒋纯立刻转身回了府中，蒋纯回府来时，柳雪阳还没醒，她坐在边上，看着大夫给柳雪阳扎了针，柳雪阳终于才醒了过来，她一睁眼，便急声道：“阿瑜呢？！”</p>
“婆婆，”蒋纯强忍着哽咽，强作镇定道：“楚大小姐，已被赵军带走了。”</p>
“赵军走了？”</p>
柳雪阳愣了愣，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，怒道：“他们带走她做什么？！当带走的也是我！你莫要糊弄我，此刻他们可还是僵持着？我过去……”</p>
“她怀了孩子。”</p>
蒋纯突然开口，柳雪阳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了，她回过头来，不可思议看着蒋纯，颤抖着声道：“你说什么？”</p>
“她怀了孩子，小七的长子。”</p>
蒋纯闭上眼睛，声音带着颤抖：“她怀了孩子，却还在战场之上奔波。她顾忌婆婆，怕伤了小七名声，所以一直没有公告世人。她沉默是为了卫家，为了婆婆，为了小七，如今她将这件事说出来……”</p>
蒋纯轻笑起来，笑声里带了嘲讽，她抬眼，看向柳雪阳：“却还是为了卫家，为了白岭百姓。”</p>
柳雪阳呆呆看着蒋纯，蒋纯含着眼泪，盯着柳雪阳，一字一句：“她从未想过自己。”</p>
“她这一辈子……”她呼吸急促起来，猛地提了声：“嫁到卫家来，可有片刻想过自己？！可婆婆你做了什么，你欺她辱她，你怕她耽误你儿子光明前程，你逼着她离开卫府，一辈子要做暗中人。如今她去了华京，她一个人去了华京当质，可赵玥是必死的，若不能留赵玥，她活得下来吗？！”</p>
“她不会拿自己逼小七……”蒋纯眼泪流下来，她盯着柳雪阳：“她知道，您是小七的母亲，如果小七为了天下放弃您，要么不孝，要么不义。而且，小七已经没有家人了，所以您必须活着。”</p>
“她走了，小七还可以有下一任妻子，下一个孩子。所以她去了，她为了卫家鞠躬尽瘁，将卫家从泥地一路撑着走到如今割据一方卫韫自立称王，如今还要用自己死去成全卫韫的名声，她可有半点对不起卫家，对不起卫韫？！”</p>
“你总觉得她配不上卫韫，可你、卫家、卫珺、卫韫，又有谁配得上她这份深情厚谊？！”</p>
蒋纯大吼出声，她似乎是要将自己所有压抑着的，憋着的东西，一股脑倾诉出来。</p>
柳雪阳在她的怒吼中慢慢平静下来，她静静看着她，张口道：“你在怪我。”</p>
蒋纯没说话，她发丝凌乱散在额边，脸上还带着战场上留下来的血迹。她从未这样顶撞过柳雪阳，在柳雪阳审视的目光中，她慢慢开口：“是。”</p>
“我怪你。若她活着，所有的遗憾可以弥补。若她死了……”</p>
蒋纯眼神有些涣散：“所有对她的做过的错事，都会成为罪孽。”</p>
柳雪阳没说话，她咬着唇，微微颤抖。</p>
蒋纯有些累了，她闭上眼，叹息出声：“婆婆，其实我怪不怪你并不重要，你当上心的，是小七如何想。您如今无事便好，先去休息吧。我去钱将军那里了。”</p>
说完，蒋纯便转过身，用帕子擦着眼泪，匆匆走了出去。</p>
战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，她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。</p>
看着蒋纯出去，柳雪阳站在原地，好久后，她终于道：“给……给王爷，去个信……”</p>
“老夫人……”侍女上前来，扶住柳雪阳，柳雪阳惨白着脸，沙哑道：“你们问问王爷，我替他去楚家，提个亲……你看他愿不愿意？”</p>
白岭的消息传到卫韫那里的时候，卫韫刚刚攻占下渝水。</p>
一场大战后，渝水上下几乎是血洗，这一战卫韫联合秦时月沈佑强攻，等城破之后，所有人都在激动之中。卫韫下令晚间设宴，犒赏三军。</p>
夜间军中大宴，高歌群舞，众人情绪激昂，沈佑站在所有人中间，喝着酒给大家讲故事，秦时月和卫韫就坐在一边，两个人抛开了将帅的区别，仿佛卫韫还是少年时一个小将，秦时月也只是个家臣，一人一碗酒，靠在一起看沈佑讲故事。</p>
“他一直这么能说的吗？”</p>
沈佑的段子一个接一个，所有人笑得不停，卫韫忍不住开口，看向和沈佑合作了好几次的秦时月。秦时月低低应了一声，随后道：“话多。”</p>
卫韫笑了，抬头看着天空道：“渝水拿下了，青州拿下也就不远了。等青州局势平稳，昆、青、洛、琼四州联合，赵玥一死，一个燕州也就不足为患。”</p>
“是啊。”秦时月叹了口气，他看向远方：“赵玥死了，天下就定了。”</p>
“到时候，”卫韫转头看他：“时月你想去做什么？”</p>
秦时月没说话，卫韫知道他寡言，转过头去，慢慢道：“我小时候总觉得，自己当好一个将军就可以。后来我觉得，自己不仅得当将军，还得当权臣。只有你自己掌控命运，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。”</p>
秦时月喝了口酒：“七公子要什么，属下都会为七公子取来。”</p>
卫韫笑了，他抬起手，拍了拍秦时月的肩：“别这样说，时月，你也是个大将军了。”</p>
秦时月顿了顿喝酒的动作，他转头看着卫韫，卫韫笑容明亮：“等战事完了，我给你加官进爵，提你去给魏清平求亲，怎么样？”</p>
秦时月身子僵在原地，卫韫大笑起来：“怎么，害羞了？”</p>
秦时月一时有些慌张无措，卫韫转过头，看着沈佑喝高了在那里唱歌，他唱的是北狄语，那歌卫韫在北狄听过，那时候他伤得重，楚瑜照顾着他，背着他走过了荒漠，踏过黄沙。</p>
“等到时候，”他声音里全是眷念：“我也要去给她提亲。我要三媒六娉，把她正儿八经抬回来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