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瞎子心说这小子脑子该不会没好全乎吧,这不之前已经问过了吗?</p>
等他转头看见唐文风那一脸的意味深长,想到什么,垂下眼帘:“肯定值钱啊,这种罕见的很。不提蛇胆,光是当稀罕物件卖给那些有钱老爷,那起码也能得个十两八两的赏钱。”</p>
此话一出,连担心女儿的程雪荷都被惊着了:“这么值钱?!”</p>
她忙问:“小叔看见蛇往哪边跑的没?”</p>
唐文风摊手:“当时太着急,没注意。”他一脸可惜。</p>
潘瞎子看他装模作样,只觉得完好的那只眼睛疼,将药打包好,就准备赶人:“没什么大事,但多少会受点惊吓。回去烧水给她泡个热水澡,别再受了凉,把这安神汤熬给她喝两天就成了。”</p>
“多少钱?”</p>
“给个三十文就行,不是什么金贵药材。”</p>
程雪荷松了口气:“那我等会儿把钱送过来。”</p>
“行。”</p>
等程雪荷背着唐婉走了,潘瞎子瞪借口要点金银花留下的唐文风:“还不走?”</p>
和这老头打了几次交道,唐文风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凶,实际上也就那样,所以半点不怕他。</p>
“刚刚怎么不拆穿我?“</p>
潘瞎子嗤笑一声:“你当我跟你一样傻?”他把被唐婉身上的水打湿过的毯子扯下来,“是那小丫头片子把你推下河的吧。”</p>
唐文风往门边的竹椅上一躺,叹气:“你说,年纪才这么点大,心肠怎么就这么坏呢。”</p>
“你这老气横秋的口气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。”潘瞎子将毯子扔进木盆里,过会儿拿去河边洗了。</p>
又从晒药材的架子里端出一个笸箩,从里头抓了一点金银花给他包上,扔到他腿上:“你该反思反思自己多遭人恨,那么点大的孩子都想弄死你。拿了你的金银花赶紧滚!”</p>
唐文风啧了声:“友尽。”</p>
“老子才和你不是友!别给自个儿脸上贴金!”</p>
“我不贴金,我镶玉。”唐文风晃了晃手里的金银花,“走了,下次再来找你。”</p>
“你可别来了!”潘瞎子呸了一口。</p>
等人走远,他才忍不住笑着摇摇头,嘀咕着:“这小子不傻了可真有意思。”</p>
*****</p>
那天过后,每天晚上唐婉总能看见窗外有人影飘过,让和她睡一起的唐桃看,唐桃却说什么也没看见。</p>
第二天吃饭的时候,唐婉问是谁大晚上起来过,没有一个人承认。</p>
眼看着唐婉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,整个人跟花一样迅速枯萎下来。</p>
疼曾孙女的潘桂春坐不住了。自掏腰包去请了个神婆回来,但银子花了,半点作用不起。</p>
人影是看不见了,但唐婉总能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。换了屋子也能听见。</p>
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,突然就安静了。</p>
但她并没有感到松口气,反而一颗心越揪越紧。</p>
这天,她和几个小的在山上捡柴时,不知不觉走远了。然后看见一棵树后走出来一个人。</p>
唐文风笑着和她打招呼:“这几天过得如何?”</p>
唐婉先是一愣,随后反应过来,连连后退:“是......是你......”</p>
唐文风道:“想不想从此之后能稳稳当当睡个好觉?不用再疑神疑鬼,睁着眼睛等天亮才睡下?”</p>
“你怎么知道?”唐婉惊骇莫名。</p>
“我说了啊,我不是人。”唐文风笑。</p>
很正常的笑容,此时落在唐婉眼里却比恶鬼还可怕。</p>
她左右看了看,忍不住小声哭泣:“我求求你放过我吧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我就是太生气了。”</p>
唐文风道:“想让我放过你啊?可以。不过,你得帮我做一件事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这是唐文风的遗愿。你做成了,你和他之间的债就两清了。我自然不会再来找你。”</p>
“你说你说。”到底年纪还太小,被唬住的唐婉简直是迫不及待。她受够了天天睡不好担惊受怕的日子了。</p>
“好,你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唐文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儿,啧了声,“放心,鬼是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。”</p>
唐婉被他话里的那个字吓得一抖,磨磨蹭蹭靠近。</p>
几天后,唐桃扒着唐家的院门,探头探脑往里看。</p>
刚从地里回来的唐成河看见她,笑着问:“桃桃一个人过来的?”</p>
唐桃扬起脸,乖乖喊:“二伯伯。我找七哥。”</p>
“找你七哥?他还没回来呢。你进来等吧。”唐成河听她直接喊七哥,而不是喊七堂哥,乐道。</p>
唐桃皱起小脸,按了按唐婉塞进她衣服里的东西,点点头:“好。”</p>
唐成河怕她无聊,让老大媳妇的两个孩子去和她一起玩。</p>
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团子蹲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拿木板挡蚂蚁的路,逗蚂蚁玩。</p>
没过多久,唐文风回来了。他一跨进院门就看见了唐桃。</p>
“桃桃。”</p>
唐桃立刻转头,一张小脸笑开了花:“七哥!”</p>
唐文风快步走过去把她抱起来:“怎么想着来找七哥了?”</p>
唐桃的小脑袋里还谨记着唐婉的交代,她从罩在身前的兜兜里摸出来一块快化了的糖:“给七哥,哥哥借书,不好意思。”</p>
旁的人听见她的话,自动脑补是唐桃那对双胞胎哥哥想借书看,又不好意思过来,就差使小妹过来。</p>
“好,七哥这就去给你拿。”</p>
抱着人进了屋,唐桃就扭着身体要下地。</p>
唐文风赶紧把她放下来。</p>
唐桃从衣摆下面拽出来一份叠起来的纸,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:“七哥,给。”</p>
唐文风接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,确定和自己找借口让苗桂花拿出来看见过的契书一模一样后,这才放了心。</p>
他打开放在床尾的箱子,从里面拿出来一本唐文耀以前启蒙时抄写下来的三字经交给唐桃,又从箱子里数了三十个铜板装进一个旧荷包里,放进她怀里:“这本书回去后就给你两个哥哥。荷包收好,到时候看见没人的时候再给他们。记住了吗?”</p>
唐桃用力点头:“记住了。”</p>
唐文风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快回去吧。”</p>
这次能这么成功吓到心里有鬼的唐婉,还多亏了和她睡一个屋的唐桃。唐桃虽然才四岁,可是很聪明。他们交代给她的事都办的很好。</p>
比如晚上偷偷敲床板,装作看不见窗外踮着脚跑过的双胞胎。</p>
唐文风将契书收好,等到晚上悄摸摸去了主屋。</p>
“你这孩子,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?”唐成河披着衣服起来给他开门。</p>
唐文风溜进屋里,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来那张叠起来的契书打开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