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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丙寅年……”飘飘忽忽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室内,同炉内袅袅升起的轻烟一般散开。
谢涵支额坐于黄杨木案后,案上一卷竹简铺开,其上只画着一个四方形,三面再长出几个横线,上三右七左十。
丙寅,正是天干地支之第三。
如果这么算,便是丙寅、庚午、癸酉。
谢涵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暗沉,这一串数字,或者说这一个日子,相信很多人都不会陌生。
丙寅年庚午月癸酉日,正是三十一年前,齐武公攻破燕都太溪,燕君殡天的那一天。
如果那阿大口中的丙寅年真是指这方形的横线,那这股暗中的势力必是燕国细作无疑了。
“聂惊风……”
聂惊风这个名字谢涵是没有听过的,但聂氏却是燕国氏族,也许现在声名不显、偏居一隅。但在《江山妩媚美人谋》中,却于齐灭后一举跃为燕国顶尖大族――燕国灭齐大军主帅聂慎,便来自聂氏。
“灭齐大军主帅?”谢涵幽幽一笑,眼神却冰冷无比。
能在梅园及时发现那枚竹板,说明那个背后之人又或者那细作组织中必有人时常行走宫中,他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吃里扒外!
在天边渐显鱼肚白,漏出零星几点晨光后,穰非风尘仆仆地赶过来,怀里抱着条死狗,“公子,他们在春申巷尾一家卖豆腐的作坊里。”
春申巷是东街一条小巷,称不上富饶繁华,巷内都是些提供给穷人的下等粮食、布匹,但穷人总比富人多,那里人来人往倒也热闹非常。
既避开达官贵人之耳目不惹人怀疑,又有足够的消息来源。
谢涵目光落在对方怀里抱的那条大黄狗上,狗嘴角鲜血已凝,身体也发硬了,可见已经死了有些时候。一支利箭从它口中直射入内脏,这样精准捣毁口腔的射法让它想在临死前狂吠呼喊都不行。
“好箭法。”
穰非正要和谢涵禀报此行经过,闻言立刻与有荣焉,“公子快别夸了,翦雎也就箭法还过得去能替公子出点力。”
嘴里说着嫌弃的话,脸上的表情却怎么看都是小得意――天知道在他们追踪到那豆腐坊后准备解决那条狗时,却看那狗似乎发现哪里不对突然张嘴要叫时,他心里有多慌,结果“嗖”的一声就是穿云破空一箭堵住了那张狗嘴。
谢涵倒恍惚想起,另一个世界,翦雎还是齐司马来着,武力值可见一斑。
他立刻转头对晚一步进来的翦雎进行了高度的赞扬,接着才示意穰非继续。
“那狗一路跑,我和翦雎就一路追,天还没亮,路上还黑没人,豆腐坊里也漆黑一片,我们就见狗一路冲到豆腐坊前,心想来不及杀了正要掉头回去,却看到那狗突然回头朝我们躲身的阴影里看了一会儿,像是扭头要叫,我立刻觉得不好,翦雎就一箭射过去了。又等了一刻钟,见没人出来,我们抱起狗尸绕了几个胡同还进了间叫……“芷兰坊”的歌舞坊换了一身行头,确定没人跟着后才回来的。”
这真是小心中的小心了,谢涵却缓缓皱起眉头,“你说那家豆腐坊灯火暗?”
不应该的,按理说聂惊风那个时候应该刚回去没多久,不应该灯火暗的。
他一说,穰非却也想到什么,“对了,豆腐坊都是寅时就要起来磨豆子的,那个时候不应该都睡着才对!”他面色遽然一变,“所以,我们被发现了?但我保证没人跟过来啊。还是还有条狗可以嗅着大黄的气息跟过来?”
谢涵摇摇头,“这种狗都是专练过的,哪儿那么好找?再说,你们身上那臭包也不是摆设。”何况聂惊风已经确定了谢涓是幕后者呢。“我想,他们是知道有人跟过来,准备转移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现在即刻过去?不,时间都浪费在怕他们跟上来上了,如果真如公子所料,他们一定早已人去楼空了。”穰非失声,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愧疚。
“不要去。”谢涵摇了摇头,屈指轻敲案面,缓缓道:“若像我猜测那样,去了也无用,若不是,那过几天等他们松懈下来去也一样。现在过去,没有一点必要,反会打草惊蛇、暴露自己。”
他有些无奈地说着,由心而生出股无力来――他没有一点可以暗中动作的潜伏势力,他这府上人又少,且一动,谁都知道是他了,不舍得动也不能动。
如果他有几个在春申巷卖糖葫芦的人手,那就可以观测到豆腐坊的举动,再如果来几个像普通穷人那样的人手,就可以借口买豆腐上门打探了。
谢涵揉了揉眉心,挥挥手,“好了,先把这狗烧了罢,然后去春申巷前那条你们常去的街逛逛,远远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,不用进去。”
“是。”穰非不胜自责地出来,和翦雎垂头丧气道:“我看公子很累的样子,他一夜没睡,就等着我们回来,结果我却这样不小心。”
“公子没有怪罪你。”翦雎道:“而且我也没看出来。”
穰非看他一眼,又垂头,“不一样。”
“怎么不一样?”
穰非又看他一眼,再垂头,“我和你不一样,你是傻大个,看不出来才正常啊。”
翦雎:“……快去北昭街罢。”
谢涵则进宫去把青牙顺出来――上次去浮光谷要把人送回却不见浮光子后,青牙就扒着他说要见“沁沁”,想想自家师弟难得有个玩得好的“同龄人”,自家弟弟自从楚楚闭殿门后也实在寂寞如雪,他就把人打包送去定坤殿了。